眼瞧着,已到申末时。
天色渐渐灰黯了起来,沉沉暮霭即将掩住世间万物。
安秀锦看着窗外逐渐昏暗的光线,愈加得坐立不安了。
武定到济南府,即便是在路上耽搁了,马车来回四个时辰绝对是足足够用的!
可为什么夏蕙还不回来呢!
她从秋霜玉发难之后,便开始盘算了起来。
秋霜玉那样闹腾,后宅中的人,便都知道她想干什么!
而这个时候,正是动手的好契机!
但是娘亲不走,她便不安心!
她不能让娘亲日后被人说成是凶手!
以前她还奢望自己能让爹爹看到娘亲的好,可随着这两日,爹爹日日陪着秋霜玉,还带着秋霜玉去娘亲面前,打娘亲的脸,她对自己之前的想法就动摇了!
爹爹不心属娘亲,祖父也不喜娘亲的性子,若是在他们的心里中上一颗怀疑的种子,娘亲日后哪里还有舒心日子!
安秀锦越想越心浮气躁。
正在这时,夏蕙便回来了!
“姑娘,你可不知道,若不是婢子去,二舅奶奶根本就不知道你给她写信的事情!”
夏蕙一张粉嫩的脸,此时红彤彤,也不知是在外风吹的,还是给气的!
安秀锦刚要开口问,夏蕙便提高了嗓门说道:“大舅奶奶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趁着二舅奶奶不在家,就让门房扣了姑娘写给二舅奶奶的信,还不让门房的人告诉二舅奶奶!”
“就是今日婢子去,也被门房的人给拦在了院门外,不让进去。”
说到这,夏蕙显然怒气还未消。
“婢子没法,只能躲在后门守着。守了快一个时辰,才看见一个婆子出来,塞了她二两银子,她才帮婢子给二舅奶奶传得话,这才见到了二舅奶奶!”
安秀锦的目光,不由看向了夏蕙身上穿的衣服。
夏蕙因着是去沈府,所以穿的是安秀锦赏的,一件翠绿色湖绸绣缠枝花的夹袄,和一件墨绿色百褶裙,显得极为体面,可却也极为单薄。
这样冷的天,即便是守在马车里,没有暖炉,也是寒气逼人!
于是,她忙将手里的鎏铜雕花手炉递给了夏蕙,“先暖暖手!”
继而又给夏蕙倒了热茶,递了过去。
见自家姑娘关心自己,夏蕙满腹的委屈,一溜烟地化为乌有!
赶忙将见了二舅奶奶说的话,讲给了安秀锦听。
“二舅奶奶说,若是之前,她怎么都会亲自将二奶奶接回去,不能叫二奶奶给旁人背黑锅!”
“可现在大舅奶奶知道,姑娘想让二舅奶奶来接二奶奶回去,就百般阻拦,三舅奶奶也觉得此时不宜接二奶奶回去。是以二舅奶奶势单力薄,有心却无力!”
闻言,安秀锦一张稚气的面孔上,露出沮丧和失望的神情。
连二舅母都无法出手相帮了,那她该怎么办?
她要靠什么理由能将娘亲劝去武定,而祖父和祖母那边也不会阻拦?
并且在秋霜玉出事的时候,安府的人都不会怀疑,娘亲早有预谋,是为了撇清关系,这才去了武定!
安秀锦有些后悔,她应该让夏蕙将那日,伯娘挑唆的事情说得再严重些,这般三舅母多多少少是会帮着二舅母的!
现在可怎么办!?
她垂着头,相比旁人线条更长一些的脖子,如失去精气,即将垂死的天鹅,给人一种凄婉和哀愁!
夏蕙见安秀锦难掩的愁郁,咬着唇,踌躇了一下,从怀中将二舅奶奶,在她临行前时塞给她的信拿了出来。
她犹豫地将信递给了安秀锦,嗫嚅道:“这、这是二舅奶奶给姑娘的,说是若再有下次,才让婢子将信交给姑娘。如此无需人去接二奶奶,二奶奶也有理由回武定了!”
安秀锦接过信,忙展开看。
字是方正茂密的颜体,可字迹轻飘无力,折勾之间也过于圆润。
腾然,安秀锦便想起他那世故滑头的大舅舅。
再看信上内容,安秀锦倒吸一口冷气!
信上是说外祖母染疾,恐时日不多,请二位弟弟与弟媳速速归家!
怪道上次两个舅舅和舅母,那般急匆匆地走了。
起初她还以为是舅舅和舅母对娘亲失望了,这才离去。
原来是外祖母病了!
见自家姑娘脸色大变,夏蕙忙宽慰,“二舅奶奶说,若是姑娘看了信,让姑娘莫要着急担忧!还说,信上的内容是上次大舅爷,依着老爷的意思,骗二舅爷他们的!”
如此,安秀锦这次吁出一口气,紧张的表情也松懈下来了!
只是她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老爷?哪个老爷?”
夏蕙撇撇嘴,“就是府中的老爷啊!说是在三爷成婚那日,连夜派人去了武定找大舅爷,指使大舅爷写了这么一封信!”
安秀锦冷笑。
这几年,大舅舅和大舅母是越来越奉承巴结祖父了,如今居然连外祖母的健康都能拿出来当幌子用!
只怕这事外祖父和外祖母都还不知道,若是外祖父知道了,皮不剥了大舅舅的!
同时,安秀锦堪堪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封信,娘亲就有了回武定的理由了!
事不宜迟,她这就去找母亲!
然而夏蕙却是拉住她,又喜滋滋地说道:“姑娘,婢子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荀娘已经被我哥哥接回来了,现在已经被安顿在婢子家!”
安秀锦一怔,转而咧开嘴,“真好!真好!”
她终于将荀娘找到了!
只要将秋霜玉解决掉,娘亲也就没事了!
到时候再把荀娘接回府中,她便再无其他心事!
当然了,前提是安秀珍能老老实实的!
否则,她不介意再杀她一次!
***
安秀锦来到桐离院的时候,正好是晚膳的点。
她想着,信上的事本也不是真的,不如等娘亲吃完了再说,也免得娘茶饭不思!
于此同时,安正勋也从外面回来了!
别看他走得不利落,但是也点也不妨碍他去了四颐园。
当他将秋霜玉母女两人从桐离院送回绿绮院,便就出府了。
他哼着小调,朝着内院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走到二门的时候,便有一个婢子提着灯笼迎了上来!
“二爷,主子让婢子在这候着二爷,为二爷照路,免得暮色深沉,二爷看不清路!”
安正勋看了一眼那婢子,只觉的婢子面善的很,以为是沈氏派人过来迎她的,便也没多想,随着婢子走了!
直到,来到绿绮轩院中,安正勋这才回过神来!
他已经三天未去桐离院了!
继而想想沈氏白日里,那张如刚抽萼的辛夷花一般地秀丽娴静的脸庞,抬脚便要离开。
谁知,一个小人儿,突然从正房冲了出来!
一边跑,一边哭喊道:“我不要在这里住了!这里一点都不好!我要回娄门巷去!即便是被大火烧死,我也不住这了!”
安正勋的脚步就被羁绊住了,一把将跑出来额小人儿抱在怀中,“秀珍这是受什么委屈了……怎么了这是!”
他的声音渐渐凝重起来,拧眉看着女儿脸上的巴掌印,“谁打的你!和爹爹说,爹爹非砍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