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满磨了磨牙,瞅了一边紧盯着自己的夫子,唇角勉强勾起笑:“不及先生多矣。”
男人话不多,却是每个字都能够挑起人火气。
虽然还是对这陌生男人心存警惕,但是林满看的出来夫子与这人有话要单独说,所以交代了夫子几句饮食用药的话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离开前还说刚刚看到几个学生往书斋来,应是有不明之处与夫子请教,让夫子别太耗神,给他们解答一两个问题便好。
“想要学问做好,最重要的不是按部就班,而是自己思考,只要大方向不错,更能够锻炼能力,这还是夫子说的呢。”
林满一边说一边往已经径自坐下的男人那边瞪了眼,带着警告的意味。
看着林满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岑夫子摇头失笑。
“这丫头倒是关心夫子。”
男人拿下头顶斗笠,乌黑的发丝下,是一张俊美至极的容颜,那张脸每一处都生的极好,组合在一起,便是一张如雕如琢的让人寻不到一丝瑕疵的完美面容。
让人忍不住便想起古人之语,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不笑的时候已经是极致的俊美,当那唇勾起一点弧度的时候,那仙人般完美的面容更是多了一分生机与暖意,让人忍不住心生流连,难以自拔。
岑夫子的眼睛忍不住在男人面上多停了一会儿。
他庆幸方才男人是戴着斗笠的。
“满儿性子倔强强硬,却是一片赤子之心。”
她的那点儿子心思,屋子中两个人都看的明白。
无非是警告男人等会儿有学生过来,不能对岑夫子不利。
“赵御史当年最是坚持正统,尊崇女子无才为德,宜贞静温顺,倒是没有想到,今时今日改变至此。”
俊美的男人坐到桌边,掀开上面罩子,露出了一盘未尽之局。
他一边摩挲着指尖的白子,似是随口一言。
“世事难测,人心无常,十几年过去了,谁都会变的,何况那丫头当年于我有恩,与旁人不同。”
岑夫子拿着黑子,端详了一会儿棋局,终于放下一子。
“还有,卫公子说错了,老夫姓岑,只是一乡野间教书为生的夫子,不是什么赵御史。”
“那岑夫子便甘心一直居于乡野,碌碌终老吗?”
卫公子又下一子,将黑子围困:“何况,岑夫子便是想要碌碌终老,其他人,又允许吗?”
观棋如观人,男人棋意之间的杀伐之气,与他一张温雅俊美如同仙人的容颜是完全相反的。
岑夫子又下了几子,眼看着自己无力突围,被白子彻底断了前后之路,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踟蹰已久的最后一子,抬眼:“卫公子所求,老夫知道,只是要让公子失望了,老夫祖上虽出过神医,老夫却于此一窍不通,不曾研习,怀璧之物,留之无益,那祖传医书,多少年前便已经被付之一炬。”
啪嗒一声,卫公子手中最后一枚棋子落入了罐中:“在下将自己底牌暴露于夫子面前,结果却只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夫子便不担心在下杀人灭口吗?”
他眼中的凌厉血煞之气让人心头发寒,岑夫子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慢慢的开口:“老夫相信秦家血脉。”
卫公子眼中血煞之气如同潮水一般褪去,面上重新化为了淡漠无波:“便是我相信夫子手中医书已经付之一炬,旁的人也不会相信,那小丫头方才所言盗匪到底是何方神圣,夫子心中应该也有猜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在下会在此处停留五日,若是夫子愿意的话,可随在下离去。”
“便当做是还多年前朝堂上夫子为秦家说了一句公道话的恩情。”
说着话,卫公子将棋盘扫乱,起身,一步步慢慢走到了窗边,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的左腿有些微的僵滞。
岑夫子看着男人的腿,面上现出憾色。
即便不回头也知道背后会是什么样子的眼神,阳光洒在了卫公子的脸上,为那淡漠的容颜沾染了温度,那双星子般的黑眸中,映着窗外的碧空蓝天,安宁一片,恍惚有讽刺划过,他冷笑了一声,抬起手,重新将斗笠落在发间,遮蔽住了所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