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是不是我吵醒了你?”小毛给陈青欢端了一杯茶,面带歉意。
陈青欢摇头,“不是,我还没住习惯,所以睡得浅,你刚刚在屋外和谁吵什么呢。”
“方才盛安皇后来探望你,见你在睡觉所以没有打扰,盛安皇后揪出了几个嘴巴不干净的宫女,那几个宫女在外议论二公主,我正想要教训她们。”
“这样啊,她们说我什么了?”陈青欢早就料到会有一些流言蜚语,并不放在心上。
“我还没问出来,不过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小毛说起那几人就来气,圣女在延国时,谁敢随便议论她?“盛安皇后已经把那几人交给圣女处置了,正好醒了可以出去教训她们。”
陈青欢往屋外望了望,根本没有人,“你说的那几个人估计溜了吧。”
小毛闻言回头看去,果然已经没了人影,她一跺脚,看起来比当事人还生气,“下次再让我听见谁说圣女的是非,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好啦,生气伤肝伤脾,不划算的。”想教训人,以后有的是机会。
小毛无可奈何,不再提这件事,“盛安皇后让圣女明日去早朝上候命,应该是要宣布圣女回国的消息。”
“我知道了。”
陈青欢起床收拾一下,想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可太阳立在西边的山顶上,马上就要入夜了。她望着晚霞,总觉得这空荡荡的院子里少了几个人。
她们这一夜过得还算清净,可别处已经把关于二公主的传闻传得满天飞。
个传十,十传百,那几个把小毛错认成二公主的宫女眉飞色舞的说着,“二公主长得还没有娟儿姐姐好看,要我说,娟儿姐姐都比她更像公主呢。”
“胡说什么呢。”名叫娟儿的女官嗔了一句,脸上却是得意极了。
“我听说长公主宫中的侍女被二公主教训了一番,那个二公主是不是很凶悍啊?”
“不会吧?”几人纷纷诧异,“二公主竟然敢教训长公主的人。”
“诶,明天二公主会在朝外等待传召,你们要不要去看热闹?”
“去呀!我觉得你明天抹点胭脂在脸上,指不定就比二公主还好看。”
这个被延国抛弃而回国的二公主彻底成了宫人间的笑柄,几个嬷嬷也说道,“当年二公主还没出宫时,我们几个连她宫里的吃食都懒得送去,要不是有盛安皇后,估计她都饿死了。”
听罢,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都盼着明天能见一见笑柄本尊。
长公主所在的昭阳殿此刻也不清闲,那溜回宫的侍女正跪在地上哭诉,孔雀椅上的长公主似笑非笑的听着,半天吐出来一句,“你可真是没用。”
她似乎并没有发怒,就当是听了个笑话,细长而明亮的眸子散发着寒意,那张姣好的面容神似盛安。
侍女不敢再哭了,这是长公主不高兴时才会有的表情,“奴婢知错。”
“刀若水。”长公主换了个姿势,念名字时把每个字都拉得很长,“我还以为她会客死异乡呢,居然还有命回来。明日去会会她吧,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若陈青欢能听见这话肯定一头雾水,新仇还勉强能算上侍女这一挂,旧恨是从何而来?
“多谢长公主为奴婢主持公道。”侍女磕头谢恩。
见她还跪在自己脚边,刀若暖有些不耐烦,“碍手碍脚的,还不退下。”
“是,是。”
空气里弥漫着蠢蠢欲动的味道,殿里的宫人们情不自禁为素未谋面的二公主默哀。
随着一盏盏烛火熄灭,夜色归于沉寂,盛安的寝殿里燃着一团小小的烛光,她抚摸着一块有裂痕的玉佩,眼中浮现出无尽的眷恋和悔恨。
纸是包不住火的,她明明深谙这个道理,却还是让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无限大的谎言漩涡中,延西辞,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了。
今日早朝的气氛格外诡异,大臣们听到一些传言,却不敢轻易上奏询问,太监总管又喊了一句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堂下的大臣们忍不住眼神交流起来。
陈青欢在殿外候了近半个时辰,她今日未施粉黛,衣着也简单,远远看去看不清容貌,只觉得有位气质不凡的青衣女子站在那里。昨晚约好来偷看二公主的宫女们看不清人,各自撺掇彼此走近一点看。
察觉到有人靠近,陈青欢面色平淡的微微转头,她清丽的侧颜霎时间出现在对方眼中,琥珀色的眼睛像聚了一道光,唇红肤白,眼神如一把锋利的飞刀射出,让对视的那几人直受暴击。
身子不自觉一哆嗦,见二公主比天仙还美几分,一个宫女边后退边骂道:“你是瞎了,拍娟儿姐姐的马屁不长眼睛拍?这叫长相一般,那你长得算什么?”
昨晚还信誓旦旦的宫女今天同样傻眼,“昨天九日殿的那人不是二公主吗?我明明亲眼看见了啊……”
“你这眼睛还不如李嬷嬷的眼睛好使,二公主比长公主长得还好看,你竟然拿娟儿姐姐和她比较。”
明明陈青欢也没做什么,那些宫女却自己心虚的跑掉了,一众人匆忙回到自己的岗位,那些没敢去看笑话的都凑过来问话,“那二公主是什么洪水猛兽,把你们吓成这样?”
一个宫女苦笑不已,“我看不是洪水猛兽,而是红颜祸水才对。”
正殿外,陈青欢站得腿有些僵硬,太监总管的传召一到,她迫不及待的活动腿部走进殿内。
与延国不一样的是,敖榙奉为至尊的动物是麒麟,所以宫殿处处都能看见火红的麒麟装饰,比如刀宗彧所坐的金色椅子后就有一个巨大的麒麟头。
场内人都静静望着门口,等待传言中的二公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青欢低着头步入堂中。
她身形略显清瘦,眉眼间有三分刀宗彧的英气,此外,除了美,再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来描述她的相貌。
她抬眸时,周围发出了些许吸气声,刀宗彧忽然明白过来,她的眼睛不像豹子的眼睛,而像麒麟。
原本打算拿身份一事狠狠质疑她的大臣们都闭了嘴,所有人心中的问题已经不是她是不是刀若水,而是她为何有如此气势。
“青欢拜见皇上。”她不叫父皇,也不自称名字,说话的语气同她的表情一样有生疏感。
刀宗彧面露不满,正欲纠正她,这时殿外走进来一个眼熟的身形,来人穿着华丽,表情倨傲,正是刀宗彧的长女刀若暖。
中原的朝堂不容女人踏足,所以即使是尊贵如皇后娘娘,陈青欢也没见过她进过大殿。而敖榙位于中原与西域交界之处,他们的规矩更偏向西域,在这里,后宫中人也能进出大殿。
陈青欢有些意外刀若暖的出现,她能不经传召擅自前来,说明她在这里的地位还挺高的。
一入殿里,刀若暖径直走到陈青欢前面,全程没有看她一眼,“父皇莫怪,儿臣听闻刀若水回来了,特地前来看看。”她的声音充满了嘲弄,丝毫不掩藏自己的敌意。
众大臣知道有好戏可看,心照不宣齐齐噤声,刀宗彧本就紧绷的脸更黑了,他和这位长公主似乎不太对付,只低声骂道:“不成体统。”
“儿臣再不成体统,也比被延国赶回来的人更有体统。”刀若暖说话毫不客气,她自信满满的回头,看看她这被扫地出门的妹妹是个何等人物。
陈青欢表情不痛不痒的,让对方带刺的话语像捶在棉花上,她也看向刀若暖,平静的说:“皇上金口玉言,这四个字还真配得上长公主,我却担不起这个评价。”
大约是没想到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呛自己,刀若暖竟然一时间愣住,在她的印象里,刀若水应该是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的才对,可她现在竟然如此沉稳,而且长得也如此明艳,二人对立而站,她竟然比自己还有大家风范,这怎么可能!
“你是刀若水?”她不由得问出口,甚至忘了呛回去,反应和刀宗彧昨日的反应一模一样。
两句对话,大臣们心中对二人的评价高下立见,“宫里还说二公主抢了长公主继承圣女的资格,我看,盛安皇后的眼光没错。”
“我与你所见略同,当年不曾想二公主竟能成长至如此。”
面对一脸惊疑的刀若暖,陈青欢反问她:“那不然呢?”
这怎么可能?刀若暖心中不断回响这几个字,她实在不相信。
“皇上,宣我前来可是对我昨日的提议有答案了?”见到刀若暖排斥自己的样子就知道她为何而来,但陈青欢不愿多纠缠一些无用之事,什么身世,什么真假圣女她都没空去理会,现在她只想要延西辞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刀宗彧瞪了刀若暖一眼,才慢慢回她道:“你如此急不可待做什么,是不是怕晚了破坏你的计划。”他还是不信她所说的话。
“你说的对,晚了的确是破坏我的计划,我的计划就是拯救敖榙,如果你觉得敖榙现在的兵力足够抵挡延国,那你可以不用理会我。”
刀宗彧笑了,是被她的无知气笑的,“就算如你所说,延国开战,你凭什么觉得有你就能扭转战局,宁夏把你视若珍宝,你就真把自己当成能上天入地的圣女了?”他昨日派了密探,为的就是查清楚她刀若水回国一事的真相,在消息回来之前,他不会相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如果可以,陈青欢此刻就想拿出一包□□来炸了他的宫殿,可惜她出逃时把所有的□□都用光了,现在她只能等刀宗彧认可自己之后才能继续做新的出来,她知道只要延国开战的消息一到,他就必须要相信自己。
“皇上说的对,反正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全凭皇上定夺。”
“你胡言乱语的,莫不是在延国染了失心疯吧?”刀若暖嗤笑一声,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刚还以为她是个狠角儿,没想到原来是个疯子。
鸦雀无声的大殿多出些议论声,大多人都同刀若暖想的一样,连带着看陈青欢的眼神都变得嫌恶。
刀若暖没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她对刀宗彧道:“堂堂敖榙二公主如此无规无矩,不如交给我这个做长公主的教一教她敖榙的礼数,好让她别再像今天一样丢人现眼。”
瞧着她势在必得的样子,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去了,陈青欢怕刀宗彧一时糊涂答应,正想开口,刀宗彧却拒绝道:“你的礼数亦是如此,有什么资格谈笑她。”
“什么?”刀若暖再一次懵了,“我再无理,父皇也不该拿她挤兑我,她可不配!”侍女的女儿怎么能和皇后之女相提并论。
看来刀宗彧和刀若暖真的不合,陈青欢看得出刀宗彧不信自己,可更看得出他不喜刀若暖,奇了怪了,帝王的心思让人猜不透。
气氛一触即爆,正到了紧张的时分,殿外一声大喊,“报——”
随着报告声,一个身披盔甲的将领冲进堂内,“皇上,有要事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