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欢的落花轩出来,凤鸾殿外,延枭伦和延穗儿一前一后进屋,宫女双手捧着一个木盒过来,行礼道:“公主,今日冯丞相府的大小姐托人给您送来一个礼物,您许久没去丞相府做客,大小姐说十分想念公主。”
“慕寻送来的啊。”穗儿瞥一眼,里面是个翡翠手镯,她看都不多看就扔给宫女,“我知道了,你拿去放好吧。”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延枭伦喝了一口茶,冷嘲热讽道:“我记得公主以前最爱去丞相府,怎么,如今不要你最好的朋友了。”
“要你管,我爱去哪去哪。”穗儿是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你们天天缠着青欢,我要是不在,你们欺负她怎么办。”
被欺负得最多的人拍案而起,“有我在谁敢欺负她!”
穗儿无语,“明明只有你最喜欢惹她生气。”
被戳中痛处,延枭伦气势一下就变弱,“我那是,延穗儿你又胡说八道,她怎么敢生我的气。”女孩俏丽的笑颜浮现在脑海中,让他不自觉眼神放空。
“延枭伦,三殿下,皇子殿下,梦游呢?”
“啊,什么?”穗儿连连叫了好几声才唤回他的思绪。
“没事,看你的模样还以为你惹了痴呆之症,赶紧走吧你,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别赖在我这儿。”穗儿嫌弃的摆摆手,像驱赶衰神似的。
噔的一声,延枭伦用力放下茶杯,周围人立刻集体下跪,“本皇子还不愿意待在你这里呢,回宫!”
“慢走不送,哼。”
只要这二位碰头,就免不了鸡飞狗跳的场景,宫人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明明他们的生母皇后娘娘整日在佛像前念经,性格温顺为人大气,他俩却是一点儿优点都没学到。
延枭伦悻悻而归,临走前还幼稚的踢翻了她院里的盆栽,吓得小太监伸着两只手,扶起来不是,任它倒着也不是,哎哟喂直叫唤。
“小祖宗,我的亲祖宗,您别拿公主喜欢的这盆兰花出气啊。”
“一盆花怎么了,她前几日还把我养的鱼给捞出来弄死了,我就踢。”左腿一抬,把旁边那盆也踢翻,见泥巴散落一地,他心满意足回宫。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又把青欢送他的那块紫宝石拿出来看。淡淡的月光透过宝石折射出梦幻的光彩,他看出了神,在想这块宝石怎么打磨最好,抓在手里不知不觉已经入梦。
翌日清晨,一道怒吼声划破寂静,书院竹林中的鸟儿被惊得满天飞,元辰和善贏心道不妙,能弄出这动静,除了小公主还有谁。
穗儿嘟起来的小嘴上都能挂个壶,提着裙摆跑进来的,“大哥二哥,延枭伦他把我最喜爱的兰花弄得乱七八糟的!”
几人回忆涌上心头,好像前几日也有个人站在这里告状,说某人把他的鱼弄死了。
元辰揉揉眉心,无奈劝道:“穗儿你先冷静下来,消消气,大哥一会儿替你说说他。”边说边朝善贏使眼色。
善贏笑着摇摇头,接话道:“正好我宫里有几盆好看的兰花,穗儿若是不嫌弃,二哥便都给你送来,你看看你,生起气来一点都不漂亮了,哪像个公主,让人看了笑话。”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劝小公主他们行。
穗儿听完后气消了大半,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但偏偏就在此时,元凶迈着嘚瑟的步伐出现,于是小公主一瞬回到哄人前。
“青欢,他弄坏了我的兰花!”小公主向陈青欢打小报告,指着延枭伦跺脚嗔怪。
陈青欢慢悠悠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延枭伦,抿嘴不语。
延枭伦还来不及得意,刚刚不羁的笑容马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傻眼的表情,“诶诶,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去我宫里,十盆八盆让你踢回来,告状干嘛啊……”
“你前几日不是也给青欢告状来着?说我坏话,踢我的花,哼哼,我告诉你,这两盆兰花是青欢送我的,就你院里的那些个野草野花,我才看不上。”
……没人跟他说那是青欢送的啊?早知道就踢旁边的牡丹花了!
“我又不知道!”毫无底气的辩驳,“青欢你怎么又送她东西,老给她送这些,她又不会欣赏,都是浪费。”话里话外仿佛都在抱怨没给他送。
穗儿叽叽喳喳骂他,大皇子二皇子苦口婆心的劝说,书院里吵吵闹闹乱做一团,吵得陈青欢脑仁疼,“我昨天让小毛做了一碟水晶葡萄冻,本想着在冰窖里放一夜,今日拿出来吃正好,你们再吵,今天就都不要去我宫里了。”
整治他们四人还是她最有办法,所有人都立马闭嘴,书院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面面相觑。
“唉,你们呀。”无可奈何的语气,果然小孩子就是喜欢无事生非。
此时夫子慢悠悠走进来,“大老远就听见书院里的吵闹声,皇子公主们是要上房揭瓦吗。”
几人被夫子冷不丁的话惊到,无事发生般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上课时间到,夫子拿着课本敲敲书桌,把手里的一卷写满字的纸打开,给最前面的元辰。
“你们轮流看看,这是谁写的文章。”
元辰恢复正色,接过文章快速看完递给善贏,善贏看完若有所思,递给穗儿,穗儿一看书就头大,装模作样的移动目光,然后传给枭伦,枭伦对这上面的内容一知半解,但对这字再熟悉不过,形似善贏的字,其神别有韵味。
他们几个天天都看善贏教青欢写字,还会认不出这个吗,“这是青欢的。”延枭伦脱口而出道。
“不错,这是郡主的。你们一同在老夫这里读书,都知道郡主三月前连我延国的字都不识,这三月,郡主每日练字看书,如今已经能写出这般注解来,老臣看见甚是欣慰,这文章中体现出来的除了郡主天资聪慧,更重要的是她勤学苦练,绝不怠惰,再看看你们,你们若再不努力,早晚会落后于郡主。”
听完夫子毫不吝啬的夸奖,陈青欢一如既往的荣辱不惊。
元辰和善贏有些汗颜,也明白夫子的意思,他们堂堂延国皇子,若是比不过一个外来的姑娘,说出去定让人耻笑他延国。
枭伦心里也升起奇怪的感受,他对读书始终不冷不热,但涉及到青欢就不一样了。
夫子并不是偏爱陈青欢,只是总忍不住在外人面前夸她天资聪明,后来知道教她作画的李画师对她也是喜爱有加赞不绝口,才觉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这堂课延枭伦难得没有四处打望,少了一道注视,陈青欢竟然有点不习惯,她看向奋笔疾书的延枭伦,嘴角上扬,原来他认真起来还有点小男子气概。
“你这里,写错了。”陈青欢靠近他,指着他纸上的一个字。
“哪里错了?”
“应该是这样写,笔给我一下。”她挤过去,半侧着手写下正确的字,延枭伦本应该挪动开让她方便书写,可他却纹丝不动,毫无风度的占着位置不走。
陈青欢的胳臂挨着他,柔顺的头发散在他面前,吹弹可破的脸蛋白里透粉,下垂的睫毛轻微颤动。
延枭伦盯着她,脑海空空如也,耳边听不进一句话,鼻子吸气时觉得有股淡淡的郁金花香,清淡好闻。
“我脸上有什么吗?”陈青欢认真问道。
“没……”
“那你看明白哪里错了吗?”
“嗯……”
“那还不改?”
“马上改。”
临近下课之时,皇帝难得到书院视察一次,他让宫人莫声张,自己远远透过窗户看去。
夫子前日例行将作业呈上来,他看了很是吃惊,犹记得上个月的作业青欢连字都写得不太规整,错漏百出,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月,她竟然进步神速,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的聪慧过人。
远远望着,延西辞目光深邃,“单布,你觉得郡主如何。”
被问到的宫人迟疑片刻,回道:“皇上,奴才不敢妄议郡主。”
屋内紧紧靠在一起的二人分开,青欢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读书,延枭伦的目光跟着她的一举一动粘在她身上,再也没正眼瞧别的东西一下。
皇帝颓然一叹,拂袖而去,他望着蔚蓝的天,心里想起了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