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我承认我在公司里对下属严厉了点，生活中对朋友刻板了点，可是应该还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吧？这得多大的恶业值，能让牛头如此讳莫如深？

我伸手拿过那张纸，上面有我的照片和名字，密密麻麻的两排列表最下方，写着最后的数值。

善业值：503恶业值：503

总和：0

我问牛头：这个怎么算？最后是零啊？如果我正常死了，到此一游就送我走了呗？

牛头盯着我一言不发，连马面都出乎意料的保持安静，四个人八只眼睛盯着我，看的我脖子后面冒起阵阵凉气……

“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无非就是加法和减法，最后结果是零也正常吧？”

马面把纸从我手中抽走，递还给牛头，对我说：实在太罕见了，地府存在几千年以来，出现过两个结果是零的人，大人您是第二个！如果您昨天真的来报道，恐怕赵大人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还要上报天庭。

“这么稀罕？那第一个是谁？”

马面支支吾吾道：这位……他还在地府一直没走，大人您以后会见到的。

“没走？让你们关起来啦？”

“不不，是他自己不走的。”

我好奇心愈发强烈起来：快带我去见见呗！

马面为难道：不是不让您见，只是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大人不要心急，早晚会见到的。

我只好作罢，继续随着黑白无常参观度假村。

通过一路的介绍，我才知道整座度假村，分为五个园区，按配置由低到高，分别是一星级至五星级，其中五星级园区坐落于整座岛最好的地理位置，豪华海景房，但是费用也最高，每天房费要15善业值，大多数鬼住不起那里，都在一星二星园区生活，以便多享受一段假期生活，再回到人间奔波。

我不禁唏嘘，这要是做人没做好，死了以后连鬼都不好做啊！

黑白无常一直送我们到正门口，马面套好车，拉着我和牛头继续出发。走过一条崎岖的小山路，车停在一片略显荒凉的空地上，一座不起眼的二层小楼门前。

早有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大叔在此等候，他面孔忠厚、慈祥，凌乱的络腮胡，啤酒瓶底那么厚的大眼镜，穿着中规中矩的格子衬衫，下摆还塞进裤子里用一条皮带扎的紧绷绷，扑面而来一股中年知识分子的气质，还是特别本分那种。

大白马刚刚停下脚步，大叔一个键步窜上车，扶着我一起下来，才开口道：地狱改造所所长崔钰，参见阎王大人。

哎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崔判官么，从小听我奶奶讲过很多“崔钰断案”的故事，没想到我还能见到真人版。

我忙摆手：别客气别客气，说起来你可是我偶像。不愧是明察秋毫火眼金睛啊，你怎么知道我是新上任的阎王？

崔判官憨憨的笑，也不说话。同样是少言寡语，他这种呆萌，和牛头那种高冷，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呆萌的崔大叔给人一种强烈的亲近感。

马面在旁边解释：崔所长是认识这辆专车，它在地府里可是无人不知，只有现任的阎王才有资格坐，这可是身份的象征。

身份的象征……我下意识的扭过头，扫了一眼挂在大白马屁股后面，用来接马粪的玻璃丝编织袋子，那袋子朝外的一侧，还印着鲜红的“某某有机化肥”字样。

呸！我轻轻往地上啐了一口。

崔钰引着我们走进小楼，刚一踏进门，阴森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三三两两黑色制服的狱卒行色匆忙，偶尔能听到几声惨叫不知从何处传来。

刚刚从度假村那种轻松愉快的环境出来，现在这场面，显得格外瘆人。

牛头马面对此早已司空见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来到办公室，牛头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卷竹简，说道：正好有些工作要处理。

崔钰把我让到他的椅子上，站在一边把竹简摊开，只见上面写着：

投诉

编号：丙字一三三六号。

姓名：张大鹏

性别：男

阴历五零一九年七月十五日刑满释放

鬼犯在投胎前，快件投诉地狱改造所，称部分狱卒暗箱操作，用卑劣手段私下窃取鬼犯来世阳寿。信件已经通过测谎，证实上述属实，这一行为严重破坏了阴阳两界的秩序与平衡，命令地府迅速查明并处理上报。

崔钰狂吼一声：无法无天！

一双大手拍在办公桌上，盖在桌子上的玻璃板应声炸裂，碎成粉末。我吓出一身冷汗，不认识一样望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很呆萌可亲的狂暴大叔。

马面冲上前，一把抱住变身以后的判官，避免他造成更大的破坏，牛头则见怪不怪，向我解释这份竹简的内容：阴历不是人间的农历，而是阴间历，换算也很简单，阴历正好比人间阳历多了三千年，只要减去三千年，就是人间历法。编号则相当于人间的身份证号，用来区分相同姓名的鬼，每一个灵魂都有自己固定的编号，即使转世投胎多少次，换了多少个姓名，只要来到地府，就会自动生成这个唯一的编号。这位张大鹏，是昨天刚刚释放投胎的，他在投胎之前，发了一封往天庭的投诉信，天庭内有专门的神仙负责检查内容投诉的真实性，就算是写成文字，如果有假，也通不过天庭的信件测谎。

牛头解释完，崔钰血红的双眼已经黯淡下去，整个人大汗淋漓，一副虚脱的模样，看来狂躁期已经过去了。

大家围成一圈，开始讨论。

牛头拿出一个小笔记本，看了眼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开始梳理工作计划：首先这封信没有说清楚，是一两名鬼犯被窃取了阳寿，还是大多数鬼犯都被窃取过，如果是多数，为什么不见别人投诉，这里面有什么隐情？第二，狱卒又不会投胎到人间，他们工作满年限以后，会从地下室的监狱调到上面办公楼，然后依次晋升直至进入天庭成为小仙。人间的阳寿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他们偷来做什么用？

牛头合上笔记本继续说：所以，我建议咱们兵分两路，崔所长这里，调查清楚狱卒窃取阳寿的真实用途。王大人，既然下班后要回到人间生活，那就由大人去找这个张大鹏，问清事情的细节。

“我怎么找这个人？”

牛头推着眼镜说：回去找孟婆查，咱们地府一进一出——报道和投胎的登记，都是由她负责的。不过这个孟婆啊……她……

牛头支吾着说不出下面的话，我不由警觉起来：有什么话直说！

马面坏笑着推搡牛头：没事没事……慢慢就习惯了，时间紧迫，大人咱们快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