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这就是你给孩儿找的媳妇呀?好漂亮,好漂亮!我喜欢,我喜欢!太好了,我有媳妇了!呵呵呵……”
三叔一把将蹦蹦跳跳,要冲上前去搂抱三娘的一个十八九岁,一脸傻相的半大小子拉住,“虎子,别闹!”
正在推磨的三娘闻声抬起头,脚步依旧不停的道:“是三叔啊,三叔今天怎么得清闲?”
“嗯,嗯,我到前庄收租回来路过这儿,顺便进来看看三娘你呀!”三叔满脸堆笑,两眼不住的上下打量着正忙碌的三娘。
“谢谢三叔还惦念着我!”三娘被三叔瞅的浑身有些不自在,赶忙移开视线,“这是虎子吧,都长这么大了!”
“嘿嘿,嘿嘿,媳妇儿,虎子有媳妇了!你是俺媳妇儿!”虎子见三娘望向自己,兴奋的又要扑上去。
被三叔一把拉住,“虎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虎子你说什么?”三娘峨眉轻蹙,刚刚他们进门时,当时正低头忙着干活,没顾上细听虎子嚷嚷些什么,现下听得虎子的话,心下便有些着恼,立马拉下脸来,“不要乱讲,谁是你媳妇儿?!”
虎子见了三娘横眉怒目的样子,吓得“哇”的一声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哽咽着道:“爹——!她不要给俺做媳妇,这可怎么办啊?!”
随即躺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虎子,起来,快起来!”三叔一脸尴尬的去扯拽虎子。
可他越发的来劲,“不起来,她不给俺当媳妇,俺就不起来!”
“三叔,赶快把人从这儿拉走,别让他在这混缠,这让外人看见,成什么话!”三娘气恼的停下手里的活计,跺着脚道。
“三娘——!”三叔见三娘嗔怒,赶忙“嘿嘿”干笑两声,接过她的话头,“三娘,虎子是真心喜欢你啊!看你这整天累得,若嫁到我家,你可是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衣食无忧啊!”
三娘气得呼呼气喘道:“三叔,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可是有丈夫的人啊!”
“就那要饭花子,他也配……?!他现在不是无影无踪了吗!嗯嗯。”三叔捋了捋山羊胡子,清了清嗓子,以尊长自居,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我说三娘啊,人生苦短,不要有福不会享呀!”
“三叔——!我今天敬你是个长辈,不便说出太难听的话,人各有志,请三叔自重!”
三娘说着话,将手里簸萁使劲的向那磨盘上墩了墩,白面粉一下子四散弥漫,呛得三叔一阵干咳。
气恼的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这一抹,看上去恰如戏台上,前脸涂抹了一撮白,演奸臣的小丑。
三娘见了,憋不住笑。
“你这是干什么?!”三叔生气的使劲拽起地上打滚的儿子,扭身向门外走去。
躺在地上耍赖的虎子,被三叔生拉硬拽起来,心有不甘,依旧艮艮次次的不走,不曾想竟被三叔搡的一跟头一跟头的。
知道爹是真急了,赶忙紧跟其后,不迭连声的叫:“爹,爹——!你慢点……!”
“三叔,您老人家一路走好!恕不远送——!”三娘看他们爷俩的狼狈相,心里这个畅快,强忍着笑,故意亮着嗓子嚷道。
三叔头也不回,紧拽着虎子,灰溜溜的走了。
“哈哈哈!”他们刚一出门,三娘便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蹲到地上。
可笑着笑着,这眼泪竟倾泻而下,随之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她现在觉得,泪水是世间最不需要强忍的东西。
有时候她也想忍,让别人觉得她很坚强。
可现在她明白,坚强只是在内心,爱哭不是不坚强,哭过之后还能站起来,能清醒地明白该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样的事,她要做的是这样的人……
“三叔——!”
气哼哼的牵着毛驴,驮着虎子的三叔,正闷头想着心思,被从一农舍院墙拐角处,闪出一人的一声呼喊,吓了一跳。
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脸就劲呱嗒的一下拉拉下来,“她大嫂,你这整的是哪一出,你家三娘她不愿意,你看把虎子这孩子闪的……!”
虎子闻听此言,立马嗷嗷的又哭叫起来,并不停的用手捶打着驴背。
“这——?!”闻听此话的大嫂,立马如霜打的茄子蔫巴了下来,“怎么会是这样啊……?!”
三叔恼怒的头也不回牵着毛驴走了,扔下大嫂一个人,尴尬的立在原地……
“三娘呀!”大嫂嬉皮笑脸的走进磨坊,见三娘蹲在墙角痛哭流涕,便假仁假义的道,“又遇到难心事了?我就说嘛,一个女人家自己过日子就是不行呀,遇事连个商量、说话的人都没有,唉——!我看你还是趁着年轻,赶快找一个好人家,过几天享福的日子吧,不然等到了人老珠黄,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大嫂,你这是什么话?!”三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是有丈夫的人,我哪也不去,我死也死在这,你们不要再在我身上想什么馊主意了!”
“哟哟哟,三娘你这是怎么了?”大嫂好似受了天大的冤屈,“我是想方设法的帮忖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哼——!”随之扭动着肥大的屁股,悻悻的离去。
自打大嫂被碰了一鼻子灰后,没过几天,晚上睡觉时,磨坊的后窗外,总有狼嚎的声音。
三娘吓得整宿不敢睡觉,生怕那狼闯进屋来。
找来木棒将门顶了又顶,心依旧砰砰跳。
可这总也不是个法子,晚上不睡觉,白天还得干活,几天时间,三娘的眼眶就陷下去了,脸色苍白,经常晕倒在磨盘上,她毕竟是有孕在身的人。
再这么下去,自己非得给折磨死,决不能坐以待毙,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这天半夜,狼嚎声又响起,三娘心里一阵紧张,刚嚎了几声,随后就听不见声音了。
三娘眼珠子一转,嘿嘿一乐,自语道:“总算中了道了……!”
来到后窗处,竖起耳朵听那外面的动静,却隐隐约约的听得有呼喊救命的声音,心下一惊,“这是怎么了?!”
不及多想,救人要紧,也顾不上害怕,赶快来到前门,提起顶门木棒,撒腿就向后院奔去。
只听得自己精心设下的陷阱里,不住的传出呼救声,三娘厉喝一声:“什么人……?!”
“三娘,是我啊——!”陷阱下面传出大哥焦急的声音,“快救我出去!”
三娘一愣,疾步趋前,就着月光,看清下面摔的头破血流,乱泥中挣扎的不是大哥又是哪个,“大哥你深更半夜到这来干什么?!”
“这……!”大哥愣了愣,随即道,“三娘啊,大哥这不是不放心你吗,来看你了。快救我上去再说!”大哥急不可耐的催促着,生怕三娘不拉他上去似的。
“大哥来看我应该走前门才是呀,怎么翻起墙来了?!”三娘此时的心里已估摸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什么狼嚎啊,净他娘的扯蛋。
她的心一下子格外的凄凉,连一奶同胞都能如此,更何况外人,人有的时候真连狼都不如!
三娘越想越气,不仅潸然泪下,她知道他们是想尽办法要逼走自己。
她使劲用衣袖擦干眼泪,她要坚强,她一定要活出个样子给他们看看。
她将木棒丢到下面,“大哥,你顺着木棒爬上来吧,我没力气,拉不动你!”随即转身离开。
大哥在下面不停的叫:“三娘,三娘——!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三娘头也不回,她要尽快的离开,听得大哥发出的声音,似狼嚎,她感到恐惧,依稀的觉得下面真的不是大哥,而是狼,她赶忙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