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天色,越发黑了下来。
没有月色的夜晚,四外阴森森的,一丝丝的风吹草动,也令人心惊胆寒。
一阵阵幽香,随风透进鼻端,香气浓得让人窒息。
圆中的栀子花、茉莉花,微风中摇动,梅花如雪如雾,纷纷飞舞。
特别是那一枝枝盛开正艳的玫瑰,鲜红欲滴,好像人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
暗香缀满她的衣襟,几朵花瓣飘零,飞扬到她的眼前。
那香气极尽声色诡异之能事,随风却不四散,人闻之而忧伤,草木闻之却欣喜纷纷,在风中颤动,枝叶狂欢作舞。
正待她痴痴愣愣的发呆,一个竹竿似的黑影闪了过来,颤抖着紧紧的在身后搂抱住她!
她呀的一声惊叫,从梦幻中回到了现实,随即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扭转了身,看清了来人,声音低低的,道:“小广哥,你别急,我有话对你说……!”
“快说,快说——!”
那家丁不管旁人心中波澜,只顾着自己的感受,目露焦渴紧盯着她的脸,急待答案;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拱了拱,已是急不可耐了!
暗影中两个身体贴到了一起,一阵窃窃私语。
少倾,他一下子跳离开她,“怎么——?你……你……你疯了吧?!”
“不,我没疯!”杏花丫鬟的眼中闪烁着贪婪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翼!
“哦,不行,这……这绝对不行!”
家丁捧着脑袋,不停的摇晃着。
“你……你……?!”她杏眼含嗔,柳眉斜竖,满面上带着狞笑,眉梢眼角威棱隐隐,时闪凶光,好似蕴蓄着无限杀气。
平日那么艳冶柔媚的姿容体态,竟变作了冰冷薄情,一脸狞厉之相,令人望而生畏。
她盯住家丁笔直如竹竿般僵硬的背脊,用力地咬住下唇,却觉脸上忽地一热,拿袖子一擦,却是那泪水已滚落下来!
“凭什么我就要当一辈子丫鬟,整天的听人摆布……!”她哽咽着,“我也要做小姐,做阔太太!不行吗?人生来就是平等的……”她呜咽着再也说不下去,蹲到地上,浑身颤抖着!
家丁闻言蓦地瞪大了眸子,此时此刻,他方才深刻的感受到了惧意,身形仿佛再也无法稳住,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之感。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恢复了惯常的宁谧安祥,柔和微笑着向杏花丫鬟道:“你不是逗我的吧?说心里话,你真拿定主意了?!”
“我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声音虽清淡,却字字清晰、句句磊落,便如落雷一般打在家丁的心头。
家丁心中只觉得翻起骇浪一般,眼睛中也紧跟着透出坚毅和果敢;为了心爱的姑娘和终身幸福,他要拼死一搏!
思想统一了的两个人,紧紧的相拥到一起……
“轻点……!”随着“吱嘎”的门响,家丁赶忙声音低低的提醒着。
“没事——!你就放心吧……”杏花丫鬟扭头抿嘴一乐,“我给大小姐送的宵夜’链子八宝粥’……!嘻嘻!”
“杏花你——?!”家丁惊悸的瞪大双眼瞅着杏花丫鬟。
“嘻嘻,没事,只是大小姐得睡到中午吧!”杏花丫鬟的胖手,不停的摆动着。
“吓死我了……!”家丁按了按砰砰直跳的胸口后,紧随着杏花进入了大小姐的闺房。
大小姐在幔子里打着呼噜,杏花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家丁停在门口观风。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过,紧跟着是叮当的金属相碰声。
家丁回头向幔子里张了一眼,知道这是杏花在大小姐身上翻到了钥匙,欣喜的悄悄道:“到手了……!”
“嗯……!”杏花丫鬟掩饰着自己的激动情绪,轻手轻脚的伸手掀开幔子要离开时,床上的大小姐身子一动,翻了个身,杏花的耳中分明听到了大小姐说了句“谁”。
杏花丫鬟如五雷轰顶,浑身僵硬的立在那儿,哗啦啦的尿了裤子。
她在等待着大小姐那令人恐惧的惩罚。
可半天却再没动静,杏花惊讶的扭过头,壮着胆子向大小姐瞅去。
大小姐竟闭着两眼,嘴里依旧的嘟嘟囔囔着:“水……水……”
杏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将这砰砰跳的心放到肚子里,原来这大小姐是做梦口渴呀!
杏花赶忙放下幔子,一溜小碎步,逃离开大小姐身边。
家丁迎上前来,一把扶住歪歪倒倒的杏花。
杏花不停的按着胸口,“哎妈呀,吓死我了……!”一阵呼呼气喘。
随即顾不了紧张,“快,那面的大箱子……”她那天趴在窗外,清清楚楚的看见,大小姐把宝贝放在那个箱子里!
家丁紧跟着奔过去,见杏花手抖抖索索的,怎么也无法将那钥匙插入那锁眼里,急道:“我来吧!”
哗啦的一下钥匙没接住,掉到地上,二人汗毛倒竖,张大着嘴,半天没敢合上。
停了半天,一阵静默,见再无什么动静,家丁方哈下腰将钥匙轻轻的捡起来。
手颤颤着,捅了好几下才将钥匙捅进锁眼里,磕巴的打开,心头一亮,瞅了瞅杏花,面露得意之色。
杏花见了,对他钦佩的瞄一眼,并用手示意将箱盖掀开。
杏花将头拱进箱子里,一阵扒拉,随后身子一顿,颤抖着捧出一个墨玉盒子,急急的放入怀里,将箱子按原样锁好,抬起兴奋的有些紫涨的脸,嘴唇抖动着,“快……快……快走!”
身子晃了一晃,一阵眩晕,天旋地转的倒在家丁身上,家丁一把搀扶住。
家丁的手也在不停的抖动。
二人相互搀扶着,轻手轻脚地摸黑推门走出大小姐的闺房。
下了阁楼,家丁说没想到今晚是这事,一点准备也没有,打算到前院收拾收拾东西再走。
杏花说:“我的爷爷呀,闯下这样大祸,晚了就没命了!还收拾什么东西?有了这个宝贝,还要什么以前的破衣烂衫的,什么没有……?!”
“嗨——!”家丁长叹一声,留恋的四下瞅瞅这待了四年的地方,突然一走,还真是有些不舍!不舍的还有他朝夕相处的兄弟呀!他现下朦朦胧胧中有些许悔意。但历来都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啊!
一跺脚心一横,口里念叨着:“也罢,来世见吧!”用手使劲擦去撒下的两行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