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誉流侧身避开了这道拳罡,咬牙忍住剧痛,出掌还了一招,将虞鹤逼退数步。他本想趁势追击,但却是浑身一震,想道:“糟糕!我好像中了这家伙的奸计!他先是激我动怒,让我丧失理智,而后再将我拉入院中。”
“他,他肯定是澜芸庄的人,我若再跟他斗下去,不但报不了老戎的仇,还会命丧于此,不划算,不划算!”
想罢,他扫了一眼正在四周伺机待动的澜芸庄众庄丁,立时打定了主意,决定不与虞鹤死斗,寻找逃脱的机会。
虞鹤见状,立时明白了厉誉流心里的想法。但他的伤势也不乐观,速度已是减缓了许多,便指着厉誉流的鼻子,叫道:“你们这些庄丁还愣着做什么!这家伙杀了你们的庄主,现在又受了重伤,你们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脱么!”
众庄丁如梦初醒,也不管虞鹤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立时举起了手中的木棍,向厉誉流围了过来!
虞鹤却是抓紧机会,盘坐调息,恢复着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
厉誉流怒啐一口,暗骂虞鹤“卑鄙”,但也无可奈何。他劈出掌风,将逼近的众庄丁尽数震开,而后忍着伤势纵跃而起,即便速度比之前慢上了许多,可也不是这些庄丁能够轻易追上的。
厉誉流在众庄丁的肩膀上借力,一路直跃,翻过了澜芸庄的高墙,隐没在黑暗中。
众庄丁连忙点起火把,顺着厉誉流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但这些庄丁并不会什么翻墙跃屋的轻身功夫,只得包了一个极大的圈子,从庄门而出,借着手中火把的光芒,在暗夜中仔细寻找起来。
虞鹤却是叹了口气,想道:“这家伙的真正实力应当强过我不少,若非他之前先跟叶庄主交过手了,我一定不会是他的对手。”
念头还未落定,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便传入了虞鹤耳中。
他心头一惊,连忙睁开了双眼,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来人乃是那个同叶澜芸一起倒飞而出的青年女子,她俏脸儿上的泪痕仍是未干,看着虞鹤,还是有些害怕,不敢靠得太近。
虞鹤松了口气,收回真气,慢慢地站了起来,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了。
女子眼中的怵怕少了些,也放下了些许戒备,跟虞鹤互相通过了姓名。
女子叫作“叶无湄”,是庄主叶澜芸的养女,也是澜芸庄的少主人。
叶无湄道:“多谢虞少侠的救命之恩,您,您的伤势怎么样了?”
虞鹤咳了几声,摇头笑道:“没有什么大碍了。”
气氛有些尴尬。
叶无湄想了想,却是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岔开了话头,道:“母亲身亡,澜芸庄暂时没人主事。我,我想先把母亲葬了,但又怕那个人再来捣乱。所以……所以我想请您在庄中多住几日,不知?”
这样子的好事,虞鹤怎么会拒绝?连忙答应了下来。
叶无湄闻言,亦是松了口气,忙叫了一名庄丁过来,领着虞鹤去了一间空的客房。
次日,庄内灵堂已设,叶澜芸的尸身也已放入棺中。
虞鹤用完早饭,便跟着叶无湄来到了灵堂里。
他守在一旁,叶无湄却是跪在草团之上,替叶澜芸守灵。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忽地耳畔响起一阵破空之声,虞鹤连忙护住了叶无湄,伸手接住了袭来的异物。
是一支绑着信件的梭镖。
虞鹤拿下信件,以真气绞碎梭镖,却见信面上写着“阿美亲启”。
“阿美是谁?”虞鹤讶异,并未动手拆开纸信。
本是跪在草团上的叶无湄,听见了虞鹤的念叨,连忙站了起来,伸手拿过了虞鹤手里的纸信。
叶无湄背过身去,拆开了纸信。
虞鹤没法看见她的脸色,自也推断不出她心里的想法,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守在了灵堂门口。
叶无湄撕碎信件,眼中闪烁泪花,脸上却是隐隐透出喜悦,连灵也顾不得守了,径向庄外跑去。
虞鹤更是不解,心里也不是很放心,便偷偷跟在叶无湄身后,出了澜芸庄。
他纵跳横跃,在路旁的树杈间迅速穿行,终在不远的沅江岸边,看见了只身出庄的叶无湄。
江水无波,风轻云缓。鱼静鸟憩,暖阳初升。
晨雾渐散,金辉透过云层,铺洒大地。
辉水交映,泛起粼粼金波,直令人身心舒畅。
叶无湄的面前,站着一名身形颀长,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他身着一袭黑衫,脸色却是有些发白。不过,仍是遮不住他那如白玉般完美无瑕的清秀五官,以及那足以令人魂牵梦萦的淡淡浅笑。
“嘁!明明是个男子,生得那么俊秀作甚?这让其他男子的面子往哪里放?”虞鹤想道,心里有些酸酸的。
想是如此想,但虞鹤也没有真的去动手。羡慕归羡慕,但切不可转化成嫉妒。
他本欲转身离去,却是听见了那青年男子的声音。
青年男子道:“阿美,当年村子受战火殃及,你我分散。这些年不见,你也从以前那个整日追着我要吃牛萝煲的小妹妹长成了现在这般亭亭玉立的俏丽模样。不过,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的会到这澜芸庄来了?”
未等叶无湄回答,虞鹤心头便是一惊,想道:“这,这人是昨夜的厉誉流!或许我认不出他的具体模样,但他的声音我一定不会忘记!”想罢,伏在树上,双拳紧攥,随时准备出手。
叶无湄却好像并未察觉,理了理额前有些散乱的发丝,俏脸儿在阳光的映照下,变得更加红了。她的声音,自然也是柔了下来,双眼含情脉脉,道:“阿牛哥,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见,就别谈咱们分离后的事情了,好么?”
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
厉誉流自然也不例外。
他极为宠溺地笑了笑,摸了摸叶无湄的脑袋,也没多话,径将叶无湄搂入了怀中。
两人相互依靠,坐在岸边。
叶无湄将头靠在厉誉流的肩上,声如蚊呐,吐气如兰。
厉誉流也是暂时忘却了所有烦恼,与叶无湄一起赏江沐阳。
情至深处,自然不会在乎周围的环境如何。
厉誉流将叶无湄一把抱起,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也是变得红润起来。
叶无湄的俏脸儿,已是红得能滴出血来。
这个时候的厉誉流,自然是戒心最放松的时候!
只见寒光瞬闪,一柄匕首,毫无悬念地刺进了他的心口!
虞鹤一惊,厉誉流亦是满脸惊愕,皆将目光定在了手执匕首的叶无湄脸上!
此刻的叶无湄,泪如连珠,浑身颤抖,哪里还有半点娇羞的模样?
厉誉流半跪在地,双臂仍是抱着叶无湄,即便这一刀是叶无湄刺的,他也从未对她起过半点杀心,更不会因此而将她掷落在地。
“阿美……为,为什么?”厉誉流强撑起一丝苦笑,直视着叶无湄的双眼。
叶无湄没有离开厉誉流的怀抱,反倒是环臂抱住了厉誉流的脖颈,抽泣哽咽,道:“阿美,阿美不愿杀你……可,可你却是杀了我母亲的仇人……阿美没有办法……阿美真的没有办法!”
“若是,若是你怪罪阿美。阿美,阿美便陪着你一起下去……咱们在下面,还能一起吃牛萝煲……”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闷响。
叶无湄已经拔出了别在厉誉流腰间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慢慢滴下,流入江中,竟汇成了一朵妖艳的血花。
风,变得大了,拂在江上,荡出圈圈涟漪,将这朵血花,轻轻打散了……
虞鹤叹了口气,想道:“原来叶无湄早就认出了他的声音,在爱情跟亲情之间,她终究是先选择了亲情……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对。无论对方是何人,只要对我的家人造成了伤害,我也不会放过他。”
念头落定,眼前景象突然变幻,并未回到原界,而是让虞鹤来到了一座小村门口。
小村临海而建,村周都是黄澄澄的,放眼望去,尽是新鲜的菠萝。
虞鹤疑惑不已,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他站在村口,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走进村中。
未几,他的肚子便“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更巧的是,一股子菠萝的鲜香,也在此刻钻进了他的鼻子。
这下儿,倒是给了虞鹤一个极为明确的目标,先填饱肚子才是上上之策!
他顺着香味一路寻找,在村外临海的岸边,见到了两个孩童。
一个男娃子,一个女娃子。
两人的五官虽未长开,但也能清楚地看出,一个是美男胚子,一个是美女胚子。
男娃子稚嫩的小脸儿上,已经隐隐透出一抹阴桀的气息。
女娃子却如瓷娃娃一般,肌肤吹弹可破,双眼澄净,犹如海底的明珠,纯洁无暇。
他们面前,生着一堆柴火。柴火里放了一个菠萝,盖儿微松,显然已经经过了处理。
菠萝表皮微焦,但那透过盖儿所传出来的丝丝香味,正是虞鹤极为熟悉的“牛萝煲”!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