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挣扎着哼了一声，便断了气。
临死前，一道泪水划过脸庞，晶莹且纯净。
徐林看着那临死的最后一滴眼泪，眼神呆滞。只感觉胸口处仿若有一股冰泉，正在缓缓冻结。冻伤后的痛感传来，却仿若凶残火焰肆虐。
他与少年，二人明明势不两立，相知不过一时半刻，为何他，却感觉，对于少年有种惜惜相怜的感觉？
这不属于它的情感，无奈，叹息，冷漠，堕落，不甘，以及...
爱意。
这，究竟是从何而来？为何他原本干净而纯洁的源泉，竟然凭空多出了如此之多的复杂沧桑？人间的种种磨砺，都仿佛投射在了这一滴缩影之中。
不过，这些，本都不属于他啊。
懵懂如他，从小在关爱的温室之中成长，既没有无家可归的痛楚，也没有爱而不得，最后被挚爱毫不犹豫亲手了结的痛苦，以及，安然。
“失败之人，就要死。杀与被杀，只能二选一。”
少女冰冷无情的声音，流淌在淡漠的空气中。开口一瞬，却令人血液凝固，声音久久在脑中回荡，挥之不去。
“你为何一开始没有要杀我们？”督独脸色阴森可怖，对于横空杀出的此人极为不满。
“任务第一。”
少女空洞的眼神，仿佛已经舍弃了一切的情感。哪怕是绿芽抽出新的枝叶，秋日枯败的落叶，再也不会复生。
“是吗......”
徐林喘着粗气，能够汲取的氧气已经跟不上他所耗费。
“若是如此，便来吧。”
眼前一黑，一改平日淡漠冷静，朝天嘶吼，似乎在诉控着什么。
剧烈的痛感传来，胸前一重瓶塞松动，仿佛风沙破灭。一股气流吹过其中，宛若空谷幽兰的清风。
第二窍——开。
灵境。
又是一道攻击袭来。徐林一动不动，站在狂风巨浪，金沙走石的中心，任凭掌风袭来！
“徐林！”
督独脸色一变，本欲帮忙，却是又猛然看到了什么，安下心来。
只见一泥流砥柱拔地而起，横空出世，千斤重量，宛如城墙般将徐林护在其中！
“轰隆——”
随着攻击飞去，那泥墙被一下击崩，石土飞溅，弹射，如同枪林弹雨一般，砸的人生疼。
尘埃落地之时，督独举目望去，只见徐林只身屹立那里。洪荒散去，苍穹已破，只留胸有成竹，枝干遒劲，傲然挺立。
徐林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沉默的看着远方的湛澈，似在回忆。许久后，右手手腕一翻，缓缓摊开手心，却是多出一支铭笔来。
笔毛甩动，开始在空中畅写出一行行的符文。
金黄色的字体，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宛若盘古开天辟地，洪流冲刷流淌，带有洪荒之感。
“这是...凌空刻画？你是三品神纹师了？”
督独一动不动的盯着徐林的动作，只感觉震惊。凌空刻画，无中生有，乃是三品神纹师才能办到的程度。徐林，竟然在战斗中成长了如此之多？
徐林动作愈发迅速，笔走龙蛇，花叶飞舞。渐渐沉寂的夜晚中，只有徐林一人，挥洒着汗液，翻涌的气血，似在宣泄着什么。
那是...
一个正方形的匣子。两线两点，穿插而过。藕断丝连，断断续续，都是人情的犹豫罢了。
原来如此。
徐林提笔，右手一点。神纹竟然凌空移动，向着少女冲去。
少女一掌拍出，小巧玲珑的手印渐渐扩张，竟是有震天动地的气势传来。
“忆以泉涌，思以沙扬。”
徐林口吐轻言，带着一丝温柔与不舍。这，是少年对她残留的缠绵。既无法海枯石烂，既无法比翼双飞，便要将她从炼狱之中拯救而出！
而徐林，则是这个转界点而已。
右掌拍出，神纹扩散，放大。金字昭告天下，如同天帝圣旨，带着无比的威压。
督独也是心下一惊，被这撼天动地的气势所震撼。
竟是生生压碎了那掌风！
磅礴的攻击，卷着皓月当空的月光，宛若点点萤火，照耀着她的心房。
少女微微一愣，被席卷而来的幸福与快乐所吞噬。点点温情，从里到外，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
早已埋葬的美好，在这一刻，重获新生，破土而出，昙花一现。
少女颤抖不止，竟是一下双膝跪地。脸色平常，宛如高山流水，平定且安然。
然，那一瞬，一双眸中，掠过千丝万缕的感情，无法诉说。似乎，早已是千疮百孔。
“干得好！徐林！这下把她抓回去就好了！”督独不由称赞道，对徐林是更加另眼相看。转身望向徐林时，却是愣住了。
徐林也同样颤抖不已。这招神纹的反噬，对他来说，也无比庞大。记忆一闪而过，一个模糊的身影，也由脑海中缓缓浮出。
身材平平，与他相差无几。时光清浅，那人眸底眼波流转，漆黑深邃的如同弥足珍贵的海底宝藏。
那是谁？
为何，他毫无印象？
这应该是...他自己的记忆？
徐林脑中翻江倒海，好似有人拼命的把一块块破碎的阵图拼插一起，摇摇欲坠，无法固定。
最后，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能够出现在他反噬时回忆之中的人，寥若晨星。这人，究竟，是谁？
是谁...是谁......
徐林喘着粗气，捶胸顿足的想要记忆起来。这样的痛苦，比折磨神魄之痛，还要强烈。知而不晓，那记忆存而不得，竟是牵动着神经。
大汗淋漓之际，眼前已被额角滑过的液体所浸湿，看不清四周景物。液体折射，导致唯一的可见范围被生生拉近，放大。
心荡神摇期间，挣扎着抬头，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叫：“背后！”
督独从未见过徐林如此失控，也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招数。再听徐林提醒自己背后，连忙转身。
他也是微微诧异。只见少女已经站起了身，正一步步的逼近望着自己。
尤其是，那少女眼中，竟又是木然。刚刚强行唤起的人之情感，竟然好像被什么生生剜去，脱离了身体。
“你的那招，失效了？”督独疑惑的问道。以他看来，当时徐林的那道神纹，应该是对少女造成了伤害才对，可没想到，不过是一会的松懈，竟然就已经恢复了过来。
徐林眉头紧蹙。神纹对少女所造成的影响，竟然比对他的反噬还要弱，实在是有些奇怪。与其说是少女自己破了这招，到不如是说...
被人硬生生用蛮力切断的。
“是谁？”徐林猛地抬头，欲要向后躲避，却是身心皆是一颤。
“怎么了？”督独也直觉不妙，再看徐林那边似乎出了状况，不由得询问。
徐林跪倒在地，几番试图爬起，却无奈发现自己四肢的力量已然被抽空了。
这种情况下，身体不听使唤，头脑倒是愈发清晰起来。徐林扯了扯嘴角，看看自己的满身泥污，真是狼狈啊。
“这里不对！”
无可奈何下，徐林只得冲着督独道，“先赢了她再说！不要杀她！”
督独楞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你心软了？”
徐林沉默不言。似乎是因为少年之死的缘故自己开了一窍，而那少年的心底，对着少女，藏匿着深深的情感。时光不再，却从未减少。
而且...
徐林摸了摸胸口。他们也都是可怜人罢了。
“要我说，才没那么麻烦。”督独见徐林不回答，坏脾气犯了，不耐烦的招招手：“要我说，没那么麻烦！死了就死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她刚才还试图杀我们来着。”
说着，冷冷的扫了一眼呆立在那的少年，厌恶之情毫不掩饰。
徐林冷冷开口：“她身上有古怪。”
没错。他的感觉不会错。刚刚，的确是有一股外来的力量砍断了他神纹的效果，使得少女成功摆脱了旋涡，平复了心绪。
而且...似乎又，陷入了另外一轮......
干涉之中去。
“好像，能够控制她的情感。”见督独望向自己，似乎在讨要一个交代，徐林便道，“控制。”
有人在控制少女的情感，但却似乎并没有在控制她的行动。要不然，不会任凭她傻傻站在那里，而不趁他们这边溃不成军之时，将他们一举歼灭。
毕竟，这可是攻击的大好时机。
“是吗。那还真是有带回去检查的理由了。”督独听闻，也不再犹豫，展开姿势就要上前攻击。
就在这时，山崩地裂。
“怎么回事！”
督独看着地上的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宽，短短数秒就延伸了近百米长，不由得吃惊。照这个速度，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把这片果园一分为二。
或者是更糟糕的情况。外面，也会受到波及。街上的居民行人，也只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幸免于难了。
唯一的好事，便是，剧烈的震动，强行唤醒了杨涵伊！
毓绪也紧跟在杨涵伊的身后，飞奔而来。
又是一阵晃动，二人皆是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又是往前摇摇晃晃的几步。
“不要动！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