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总是漫漫，但再漫漫的长夜终究还是会度过，尤其是对有心事的人来说。

天刚蒙蒙亮，关山月便从床榻上翻身下来，两个丫环难得见她勤快早起，惊讶之余忙过来帮她洗漱更衣。裁剪得体的束袖淡粉色衣衫，绣几朵木槿花，半开半卷的满是盎然生机。

“小姐，起这么早，是老爷又喊你练习养生五禽戏嘛。”春杏顺直袖口，笑着问道。

“不是。”

“小姐，那是大少爷又敦促你背诵伤寒杂病论喽。”秋荷扎紧流苏，跟着也问。

“不是。”

关山月见衣衫穿好，大摇大摆走了两步，又在屋内跳了两跳，几个转圈后，飘飘欲飞的衣角落下。她这才觉得满意，绣鞋一抬，迈出闺房小门，直奔哥哥关山海的院子里。

院子里多是药草，扑鼻而来的尽是杂乱药味，关山月已是司空见惯，就不感奇怪。

一把拽住蹲在墙角的哥哥，转过头来，还是让人吓的眼皮一跳。

“哥哥，你额头和鼻尖上贴的什么东西啊？”

“呼呼……这个啊，是薄荷叶，给你来闻闻就知道了。”

“我找你有事商量，才不闻你那脏东西呢。”关山月还没说完，这边一片薄荷叶子就送到了眼前，唬得她连连后退，手上不停乱摆，“咦……什么呐，好生刺鼻的，你这洗没洗哦？”

关山海收了叶子，放入口袋，便不再逗她，脸上变作一本正经的模样，“我知道你一大早就会来找我问事，所以摘了薄荷叶提神醒脑。走吧，先朝郡王府去，有什么事路上说。”

不管一旁目瞪口呆的妹妹，关山海挥一挥衣袖，很是潇洒地转身离开。

傻愣片刻，关山月翘起嘴唇，学着样子也甩一甩衣袖，紧追上去。

“哥哥，现在去会不会太晚，我有点担心，你说太子如果去找皇上禀报怎么办？”

“一听你就是不读书，本朝的官职律法和体制考成，自有明文规定。中秋节休息三天，文武百官要到八月十八才能上朝议政。太子殿下再着急对平郡王不利，也要等明天开朝再说，皇上可不喜欢有人打扰过团圆佳节。”

“哦，原来是这样呀，那我就放心多了。”

关山月平复了紧张情绪，便不再只顾着往前赶路，她眼珠儿打转，往周围一打量，就瞧见一家卖甜香豆腐脑的店铺开了门。

不远处又飘来浓浓的脆炸绿豆糕味道，更是让她食指大动。

食指动着动着，就动到了关山海的腰带上。

她扯住腰带往回勾，娇声道：“哥哥，你走累了吧，咱们去旁边店里歇一会。”

“不，我不累，我着急去给人送信呢。”

“可是哥哥，我还没有吃饭呢。”空气中隐约听见有咕咕的叫声。

“现在想起吃饭啦，刚才那么着急早起干什么去了？哼，净知道操心别人，你哥哥我春分时上山采药，被捕兽夹弄伤脚那会儿，也没有见你一大早给我慰问。”

“哥哥……你……胡说些什么呢。”关山月放眼四下行人稀少，不禁嗔怒道。

“唉，想想就头疼啊，还好带了两片薄荷叶，我还是拿出来贴着缓缓气。”

关山月那里肯依，也顾不上好看，屈膝扎个马步，就打算赖在原地不走了。关山海挣了两挣，无奈地回头，只瞧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担心真的用力，会将妹妹摔到在地上，心中叹气不忍，便抬手揉了揉那可怜的小脑袋，眼角带笑道：“好了乖，早点去给平郡王报信，他一高兴，还能不请你吃美味佳肴嘛？”

衣衫飞扬，如同海棠花随风飘过，咯咯咯的笑声随之响起，仿佛骆驼脖子上挂的铜铃，清脆而悠远，回荡在空旷的街巷中。

关山海张嘴挑眉，苦笑一阵，负手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