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即便年事已高,走过十几个年头,可那张脸仍然未曾留下岁月的痕迹,周筠麦突然很想抱住她,心里这么想着,行动也赋予实际。
拥抱的一瞬间,她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哽咽驱逐,心情平复下来。
“哎哟,丢不丢人。”李秀景的语调有些尖锐,顶着开玩笑的口气说道:“这么大的人了,咋还往你妈怀里钻,不怕别人笑话啊!”
听了李秀景这番话,刘知年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她的背,就松开了。
周筠麦心里有些不舒服,顺着视线向李秀景那边愤愤的瞪了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十足的怨恨。
李秀景像似被吓到了,下意识躲开周筠麦的眼神,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可是平日她凶横习惯了,怎么会无缘无故怕一个小孩子,立即变了脸色,指着她骂骂喋喋。
“怎么不直接让你淹死!小兔崽子,你是脑子烧坏了吗?一天到晚没事跑到河边去玩什么?如果不是我们无缺好心、善良,谁愿意将你们给救起来啊!全都是上辈子的讨债鬼,小的在医院躺着花着钱,大的也一点儿不让人省心,现在连你的二婶也不懂尊敬了?啊?瞪什么瞪,再瞪一下就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她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像个跳梁小丑的人,居然是伤害她的真正“凶手”,自己如今这样也是她害的,真是令人好笑。周筠麦只是冷着看了她一眼,不给予任何回应。
刘知年见她没有什么动作,以为她有些害怕,就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觉得这个孩子没什么缺点,什么都挺好的,就是太安静柔弱了,所以从小就担心这孩子被别人欺负。
刘知年的安抚并没有让她平静下来,反而让周筠麦心里突然泛起了一阵冲动,这样的冲动继而变成了现实,她突然转身,打断她说到道:“妈,你信任我吗?信的话”
周筠麦的语气太过冷静了,让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孩子,她突然有些害怕,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的荒诞,随即便否定了。
但刘知年思考的这一阵,周筠麦的脑子中的小人也没有闲下来,他们跑的好快,自己是如何跌倒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在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闪现。
她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股狠劲,心里积怨的是一世的苦楚。
在那个时代里,重男轻女是个常态,她在家里的地位极低,即便如此她始终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可总有人天生就是带着恶毒。
李秀景那年非要闹分家,母亲天生遇大事犹豫不定,拿不定主意,而自己更是没有什么话语权,就要和她父亲周铁明商谈,可是谁知道?周铁明这个人根本不配当她的父亲,因为他早已经和李秀景滚在了一起!
因为这些龌龊的心思,周铁明坚决地反对分家,而母亲在李秀景将妹妹害成残疾后实在忍不下去,离开了他们。
谁知道哪怕到了那一步,周铁明仍是狼心狗肺地几乎把所有钱都给了李秀景,让自己一家,妻子女儿们只能蜷缩于村子里破旧不堪的老庙。
到后来村子开始文明建设,打算把破庙收回重新整修,政府给的补贴才成了一家救命般的接济。可是那三万块钱,一家人的希望,带来了更大的灾难。
就像是落在乞丐堆里的一块肥肉,别人只是觊觎,李秀景却想尽办法来抢,甚至在与母亲争吵的时候把母亲推到了路过的拖拉机下。
贫穷和落后使母亲勉强维持了生命,却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村子里淳朴,人性也单纯得可怕。周铁明原本就有了心思,更何况母亲失去了劳动力,成为了甩不掉的累赘。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能坏到什么样子。大概就是这样吧。
妹妹死的时候还不到六岁,是当初和善爱笑的母亲抱着一起从桥上跳下去的。
残疾和生活的折磨让母亲绝望到了顶点,甚至不愿让同样残疾的女儿也苟活于世。
眼睁睁地看着事情的发展,周筠麦再也受不了这样面对着自己的仇人的生活。16岁就辍了学去打工。可是她呀,真的太小太天真,没有文凭又没有见识的乡下小孩凭着一腔冲动乱闯,最终不过是从狼坑到了虎穴。做了见不得光的职业,也成了无人知晓的尸体。
好在老天对她不薄,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活着是件最简单的事,对她而言,也是最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