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然坐在车厢里抱着手炉发呆,想到什么吩咐车夫多留意,若是见到老爷的马车定要拦下来。虽叮嘱了下人,但是她也会时不时的掀起帘子往外面张望。
天寒地冻,出城进城的人照旧来往不觉,总归是繁华之地,处处都是为生存奔波的人。
桌上摆放着祁门红茶和好看的糕点,乔然没一点吃的心思,眼睛一直盯着来往行人,冬月得了吩咐在一旁吃的好不乐乎,刚想说桂花糕味道十分好,小姐要不要尝尝看,对面的小姐突然站起来把她给吓了一跳。
冬月探起身体往外面看去,那,那不是老爷吗?车夫已经去拦了,而小姐快步跑下马车,大氅的兜帽随着跳跃,那抹红色十分的显眼鲜艳,愣了愣,她赶紧追下去。
乔老爷连着几天赶路,浑身疲惫,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在车上打瞌睡,听到有人拦车,顿时清醒过来,打开车帘就见自家闺女眼睛里含着眼泪又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刹那间一身的疲惫消失不见,他冲女儿招招手,女儿上来后马车重新动起来,他才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儿回来?我可是谁也没告诉。怎么我才走了两个月,你就瘦成这般了?”
乔然终于还是忍不住哭起来,靠在父亲的肩头,委屈地抽噎:“爹,往后你不要出去谈生意了成吗?要不把我也带上,女儿不想和你分开。”
乔老爷又心疼又好笑:“这么大的丫头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怎么?受欺负了?”
怎么是欺负?是天大的仇!但是她不敢和父亲说,怕他担心,这一世她除了保护好自己,还要好好的伺候父亲长命百岁,至于那些想要使腌臜手段的人,她会一个一个的敲断他们的胳膊腿,让他们没办法得逞。
“以往您在家还会盯着我背诵功课,说说笑笑多热闹,我一人在家有什么意思?爹,你答应我成吗?咱们家的钱已经够花了,您还那么拼命做什么?”
乔老爷知道女儿关心自己,摸了摸她乌黑顺滑的长发,叹口气说道:“哪有人嫌钱多的?趁着爹还走得动就多跑跑,多赚点,等你出嫁的时候,势必要红妆十里,爹要让全城的姑娘都羡慕你。我离家之前,你舅母还问我什么时候把你和云翔的事情定下来。”
乔然表情冷然,口气淡淡:“爹,我不打算和云翔表哥谈以后,我们还是当表兄妹的好。”
乔老爷没想到女儿会说这话,原想着这孩子肯定很高兴,亏得他当时没嘴快应下来,这会儿转头皱眉看着丫头:“两人拌嘴了?他惹你了?要不说你们还是孩子,两句话说不对拌个嘴闹个别扭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别说负气话。”
乔然笑了笑:“爹,我说的是真话,往后若是舅母再和您说这个,您直接回绝了就是。”见父亲还想劝,她赶紧开口:“爹,你别问我为什么,没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了。”
乔老爷这辈子就这么一个闺女,向来是要什么给什么,既然闺女都说不愿意了,他也没逼着她的道理,只得应了:“要是有机会,我同他们说明白就是了。”
父女俩回到家,乔夫人还没回来,乔老爷不过随口问了一句,乔然接话道:“说不定这会儿她同相熟的夫人说的正是兴头上,管她做什么?爹,这次回来可有给我带什么好玩的?”
她记得那年父亲给她带回来的是几匹上好的江南锦缎,还有一把出自大师魏龙兴之手的琵琶,果然,下人送过来的是这些物件,她抱着琵琶一遍一遍的抚摸,弄弦试音,熟悉的音调触动她的心弦,十分欢喜和喜欢。
“我猜你就会喜欢,这魏大师的琵琶可不是人人能得的,说来是缘分,正好你世伯与他有几分交情,我便厚着脸求了把来,只要自家闺女高兴,我做什么都成。”
父女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听外面的下人请安:“夫人,表少爷。”
乔老爷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没有留意到女儿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鹜与厌恶,等他看向女儿的时候,只见女儿漫不经心地玩着他桌案上摆放的笔架,悬着的毛笔来回碰撞,让他越发的确定在他离开的时候定然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乔夫人脸上是忍不住地欣喜,情意绵绵地看向乔老爷:“老爷这一路上受苦了,我这就让人去备水,先洗洗一身尘土气才好。”
付薇和付翠姐妹两个在姑姑的示意下,规规矩矩地上前叫了声:“姑父。”
而一旁的乔然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一直垂眸盯着别处。云翔不甘被冷落,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拉起乔然的手,却被乔然狠狠甩开。
以前傻,还当赵云翔是真心对自己好,到最后才知道他和舅母一样看中的不过是乔家在外的名声和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罢了,他和付翠暗地里早已经生了私情,却一次一次在她面前装出客气的模样,可惜多年以后她才看清自己一直生活在欺骗中。
赵云翔有些意外,不可置信地看着乔然,碍着乔老爷在场也不好说什么亲近话,只盼能赶紧换个地方,两个人也有大半个月没见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和变了个人一样?莫非是自己哪里惹得她不快了?
乔老爷对夫人娘家的两个侄女客气了几句,无视乔夫人还想说几句好听话的欲望。自家闺女已经说了不想和赵云翔有瓜葛,和蔼笑道:“我离家前听你父亲说你有考功名入仕的打算,这两个月读书读的如何了?”
乔然忍不住有些想笑,要说赵云翔虽生得翩翩佳公子模样,有几分小才能,肚子里那点墨水哄哄被色所迷的无知女子还成,要是做学问只怕念个十年都难有出息。
赵云翔恭敬地回:“近来读了四书,背诵尚可,只是不解其意,需要好生琢磨。”
乔老爷点头道:“既然有心思,还是当诚意足些,城中有学问做的好的先生,不妨与人家请教解惑。你今年十六,若是能顺利考中秀才倒不算晚。”
赵云翔赶紧应下,心里却是抓心挠肺的难受,他并未打算真念书求功名,不过是母亲说,要给未来的岳父大人知道自己是个上进的人,从而认定他这个女婿。
没多久下人禀报说已经准备妥了,乔老爷也一身疲惫,冲着几人摆摆手便回去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