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逢大变,徐仁没来得及收拾自己,脚下还穿着皂靴,没有带四方官帽,衣衫不整精神不振,早已没有那八面威风的官威,有的只是一股复仇与杀人的怒火。
城内郎中被连夜抓到徐府,在县令的砍刀下硬着头皮取出了徐聪下边的瓷片,那血却怎么也止不住,只能用药布沾酒给他清理,不过两个时辰,人便被折磨得像褪了层皮的恶鬼。
徐仁当下又悲又怒,伏在徐琮身上老泪纵横,几位郎中见无人照看,便偷偷走了,麻溜地回家带着老小钱财趁夜逃之夭夭,免得徐仁一时想不开拿他们陪葬。
徐琮无人救治,没过多久,便昏死过去。
家里就这一个独苗,徐仁哪里气得过,又逢底下人从翠玉轩打听到林青心的住处,于是抓起砍刀便打杀而来。
“奸夫淫妇!”徐仁满脸阴鸷地盯着他们,“今天我定要让你们挫骨扬灰!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林父一把将易子庭带到身后,“堂堂县令,纵容其子肆掠闹市强抢民女,现在不问青红皂白就来拿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徐仁恨恨道:“你们将我儿徐琮打成重伤,还敢跟我谈王法?凭你们也配!来人……”
“那是他活该!”
徐仁一怔,目光转向突然出声的林青心,脸上还带着指引的女孩虽然狼狈,眼里却有着奋不顾身的疯狂。
易子庭视线扫视着四周,时刻关注着是否有人躁动。林青心的怒喝瞬间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他转过头,看着怒火将那张脸照亮,瑰丽的艳色顿时让他再也移不开眼。
林青心被林母扶着,几步走到易子庭身边,想着这一劫反正是逃不过了,林青心反倒不怕了,看着徐仁就是一顿痛骂,视死如归。
“徐琮仗着自己是县令之子,私放高利贷,强抢民女,暗劫钱财,动辄便要将下人仗杀,他的手下到底流了多少鲜血你难道不知道?”
林青心激动地发抖,“是你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才会行事越来越出格!是你不知教诲,坐视他日渐嚣张,将他宠成扶不上墙的烂泥粪土!是你毫无底线的纵容,他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养不教父之过,哈哈哈哈,徐仁,这一切都是他活该!”
徐仁瞪大眼睛,林青心言辞越发有力,“还有你身边这些狗腿子,整日里丧尽天良,陪着徐琮干了多少坏事!我告诉你们,徐琮今日的下场就是报应,天道昭彰,你们以为自己能逃过吗?”
“今日我们一家就算死在这儿,也会在阎罗殿上等着你们!看着你们受满十八班酷刑!”
一腔指责,竟让众人神色一凛。
这些话她早就想一吐为快,忍了这么久,终于是爽快了!
易子庭望着大胆的少女,脸上有了一点笑容。
这才是她,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但易子庭就是知道,这才是她,笑骂自由,鲜活大胆。就算她的脸颊上还有难看的伤痕,腿脚还走不利索,但眼里的明媚色彩却比任何人都要瑰丽。
林父林母相视一笑,事已至此,大不了就是一家人同赴黄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仁被这番指责骂地无地自容,脸色由红转黑。昨夜再看到徐琮的惨状后,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有了瞬间的后悔,但更多的还是恼怒。
徐仁慌乱地扫了一眼身旁眼观鼻鼻观心的众多捕快小厮,一张老脸就像烧焦的黑锅,他到底是朝廷命官,今天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他这官也不用再做了。
徐仁话题一转,欲快刀斩乱麻,“我儿徐琮虽然跋扈,但做事自有分寸!我看分明是你勾引我儿,我儿不肯,你猜恼羞成怒伤了我儿!来人……”
林青心蓦然冷笑,“就你儿子那副狗头尊容,我勾引他?他也配?”
“贱人!”徐仁头皮直跳,忍无可忍,“今日我定要将你扒皮抽筋方能解我心头之恨!来人,把他们给我乱刀砍死!”
不是抓起来,而是乱刀砍死。光天化日之下,徐仁竟然枉顾天理至厮!
林父连忙捡起地上的竹竿横扫,将其它人挡在身后。向来柔弱的林母这次却没再落泪,一双绣花针织的手牢牢抱住林青心,同易子庭站在一起,凛然不惧。
捕快小厮很快便围了上来,一把把明晃晃的砍刀高扬,似乎下一刻就能将人剁成肉泥,但奇怪的是,这些砍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给我杀了他们!”徐仁大喊,“今天你们的刀要是不染血,你们的人就要染血!都他娘的给我动手!”
近处的捕快闻言,对视一眼,终于不再犹豫,齐齐向前挥刀,林青心下意识闭上双眼……
“都给我滚!”
猛沉的声音乍然之间响彻整个院落,林青心心下一颤,惊惶地睁开眼,竟看见近处的捕快竟身不由己地向后飞了出去,像是被这声音呵退的。
林青心惊讶地看向易子庭,她知道易子庭长得很有英武,所以身上总是带着无形的气势,他要是生气,不必暴露,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将人腿脚吓软,但没想到他竟然能把这么多人同时呵住。
忽然间,她想起了两个月前阻止了翠玉轩伙计打人的那根筷子。
徐仁不可置信地看着倒飞出去的人,“好,好啊……你们竟敢对捕快动手,反了天了!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易子庭冷哼一声,从林父身后走出,来到前方。狼狈的捕快才从地上爬起来,就看着易子庭靠近,顿时吓得三魂出窍,齐刷刷地往后退去。
徐仁也后退了一步,梗着脖子喝问:“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席杀朝廷命官是要被诛九族的!”
易子庭脚步一顿,他看着徐仁,眼里的暗潮叫人胆战心惊,双腿都忍不住打战。半晌,他闭眼敛眸,将手伸进怀中……
“暗器,他要用暗器!”捕快如惊弓之鸟地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