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心心里难过,上辈子做了不孝女,让林父林母操碎了心,这辈子本决定了要好好孝顺林父林母,却还是让林母露出这种担心的表情。
“……我知道。”林青心窝在林母怀里,撒娇般道:“能帮上爹和娘的忙,女儿就是觉得开心,女儿就是在想,那如意糕卖得好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价格调高点?”
林母听了便笑,“所以说你还年轻,我跟你爹昨晚就商量过了,今天的如意糕,一个三铜板。”
林青心一惊,“三个铜板?”
一个如意糕三个铜板,两百个就是六百铜板,那一天的进账就将近一两银子了!
别嫌一两银子少,对于拮据的农户来将,男耕女织之外用钱不大,那一两银子短则可以用一月,长则可以用一年!
林青心两世为人,却都不曾精于算计,也没有体验过草市交易,故不知买卖的好处。供不应求,价格本就该是水涨船高。
“三个铜板也不多。”林母还道:“等咱家的如意糕卖得很好了,就让你爹往皇城脚边上去发卖,那里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就是身边的小厮身上都有百十两富余,到时候咱们就一两银子卖一个!”
林青心仰起头,她知道这镯子能带来商机,但着实没想到不声不响的林母竟然打算得如此长远!
然而不待她反应,林母又吐出一句话:“若是可以,咱们就在城里盘个铺子!以后这个铺子和爹娘所有的身后,就是你的嫁妆!只有嫁妆贵重了,才能压得住婆家!”
林青心彻底怔住,嫁妆,林父林母思考得如此长远,都是为了给她备上一份压得住的嫁妆!
林青心不傻,爹娘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想必是被前几日街坊邻居看好戏的事刺激到了,怕自己日后嫁了人吃亏。
都怪自己,让他们劳心了。
“娘……”林青心眼眶发红。
林母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发,半晌,长叹口气,“爹娘年轻也大了,你总要找个夫家,易子庭那混小子这一闹,你……唉。闺女啊,你命苦啊,都是爹娘没用。”
“别说了,娘,”林青心握紧拳头,搂紧林母的腰,“女儿会努力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林母眼中水雾弥漫,轻轻拍着林青心的背。
“你娘两个干啥呢?”林父突然出现在门前。
林母一惊,林青心从林母怀着探出头,也讶异地看着林父,“爹?!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父脸上一喜,将货担放下,左右看看有没有人打量,然后将大门关上,从货架里拿出一个包袱,兴冲冲地来到娘俩面前,“咳,这时给你们的。”
林母同林青心对视一眼,接过包袱打开,竟是两件崭新的衣服!里面还抻着毛,虽然不很精致,但却十分干净。
林青心心里一动,“爹?这是……”
“你娘俩的衣服也有三四年没买过新的了,”林父心疼地看着林母,“你娘的这双手都……唉,这不赚了钱了吗?”
林母霎时红了眼,之前未落的眼泪瞬间滴了下去,有女如此,有夫如此,她这辈子何其有幸?
林父却是一慌,少见得有些尴尬,“唉,我说,你哭什么……也没花多少钱,真的!”
林青心一时间哭笑不得,林父的心思就是太直,虽说少年书生意气,但几十年过去,生活的铜臭味到底影响了他,竟有些傻得可爱了。
“谁心疼钱啦?”林母闻言也是破涕为笑,摸着两件麻衣无奈,“你也是,整日无闲,也该给自己买一间,咱娘俩又不常出门……”
“嘿嘿,就当过节嘛,”林父摸了摸头,“过几天不就是你的生辰了吗?”
林母蹭地抬头,看着林父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就是夫妻生活,林青心想,这才是她要的父亲生活,夫唱妇随,平安和乐,平淡却温馨地过一世就好。
易子庭生来就不是平凡人,他们不适合。找个时间,道个歉吧,然后,彼此便再无瓜葛,她要为自己的新生活而努力才行。
翌日。
林父没有如以前一样起个大早,等村子里的袅袅炊烟随风而散时,他才担起他的货担,辞别了林母与林青心。
货架里还是只有两百个如意糕,林青心本想做出更多,林母却怜惜她小小年龄,不肯让她再多辛苦,林父也不同意,便只好作罢。
等到傍晚将至,林父方笑容满面的回来,又带了些钗环给林母。
时光便这样平平淡淡地流走,深居村内的林青心觉得一切都没有太大变化,直到那一日,那个令她真正走上另一条不平凡之路的日子到来。
那一日,林父很晚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伤,躲躲闪闪的,不敢见林母。
“爹!”林青心拿下他挡脸的手,又惊又怒,“这是谁干的?!”
林父忙安慰她,“闺女别激动,这是爹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没大碍的,真的。”
林青心哪里会相信她的话,那脸上的淤青明显就是被人用拳头揍的!
林父年纪大了,脸上的皱纹也堆成几叠,仿佛沟壑纵横,本就不易留下淤青,单看这块淤青这么大,可想而知打人的力道有多重!
林母从门外进来,乍见此状更是两腿一软,险些摊到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老头子,你的脸、脸……”林母惊慌无措地拿手去碰,又不敢用力,脸上血色几乎尽失,“丧了良心啊,这是谁这么狠毒,这是要你的命啊!”
林母说得没错,这样的力道来对付一个老人,就是要他的命!
林青心浑身发寒,上辈子林父林母的惨状再次浮上眼前,那两具被抛在荒野的尸体,那浑身淤青的惨状,还有那死不瞑目的双眼!
“混账!”林青心捏紧拳头,牙齿咬得生疼,恨不得喝血蚀骨,“这是谁干的!我要找他算账!”
林父林母被她突然的爆喝吓住,看她双眼发红的样子,懂事的女孩儿此刻简直和年画上驱逐的恶鬼差不太多,顿时有些心惊胆战。
林父惊道:“闺女,你可别做傻事,爹没事的……”
“是啊,闺女。”林母劝导道:“咱们去县衙,写状纸,告官就是了,你可别冲动,知道吗?”
告官?上辈子若不是那狗官,她的爹娘怎么会惨死?牛头村怎么会被焚之一炬?
她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官!
林青心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默默回到房中,不言不语,也不去想上辈子那些旧事,否则,她真的忍不住想杀人!
林父林母战战兢兢地守着她,不敢作声,林母拿着熟鸡蛋为林父消肿,连哭声都不敢放大。
天未亮时,林父林母还在屋中熟睡。林青心抹黑起床,从角落里拿起布袋和闷棍,偷偷溜出了村,借了匹骡子一骑绝尘。
她知道自己力气不大,但只是打听清楚究竟是谁打了林父,再付钱给乞丐让他们打闷棍这种事还是做得到的,否则,她实在出不了这口恶气!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她辗转找到那个为了据说是因为被抢了糕点生意而在翠玉轩门外伤害林父的人时,那人已经躺在巷子里无法动弹。
而在他的身边,易子庭嚣张地活动着手腕,目光充满了暴烈。
林青心傻傻地拿着布袋和闷棍站在巷子口,看着那人被易子庭一脚踹进墙里,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易子庭眼波一动,站在黑暗的巷子下,森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