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几句不过都是因为情理二字,纵然这女子实在讨人喜欢,但沐寒倒不至于忘了来时的目的。
虽然说觅花楼楼主是秦泱,但向来这楼中诸事都是由小棠、小荷、铃兰和栀子这四位婢女共同操持办理的,而小棠为四大婢女之首更是责无旁贷,任何有关觅花楼的事都要经过她的口耳。那日小荷掳走罗煞,她就料到了沐寒会来问个明白,只是没想这才过去几日的时间,沐寒就来了。
小棠绕着沐寒走了一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沐寒。沐寒今日一身素白衣裳,照例是散着头发,但却并不怎么乱。
“你喜欢用头发把眼睛遮起来?”小棠微笑着,如母亲一般甜美而威严的声音让沐寒听来有几分亲切感。
沐寒还未回答,却不知哪儿来了一股子风,不由左边来也不打右边来,偏偏从下往上把沐寒遮住眼睛的头发吹起,他那双大眼睛双眼皮就立即呈现于小棠眼前。
“呵呵呵呵。”小棠没有半分含蓄,就那么看着沐寒,笑道:“好俊美的公子,特别是这双眼睛!”
“眼睛怎么了?”沐寒有些不快,自己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被大八九岁的女人调戏,他的男子气概该置于何地。
小棠本来微笑的脸突然换了样儿,面容严肃,盯着沐寒,认真说:“你练成了召灵眼!”
她怎么知道,她竟然能一眼看穿自己,单单凭借一番打量,就从自己眼睛里发现自己练就了召灵眼,她到底是何人,一个觅花楼的婢女有如此本领。
“你不是觅花楼普通的婢女吧?”沐寒疑惑问道。
“沐公子从东海远道而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听到此话,沐寒先是一惊,便只是觉得这觅花楼果然是手眼通天,自己的来处只告诉了苏胧月和苏承陌,可觅花楼却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那么如此说来自己的底细觅花楼肯定都调查的一清二楚了,既然这样,他多问也是无益。
“我为了什么,你们没查清楚吗?”
小棠姑娘会心一笑,说道“觅花楼的男侍去了东海渔村,他们只能想起数月前有个脑子坏了的年轻人路过他们村,想来这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便是你吧。”
“哼,他们脑子才坏了。”一想到渔村那些人,沐寒气就不打一处来,明明之前左邻右舍那么久,怎么会突然不认识了呢,而且海边的船屋突然凭空消失,甚至是关于自己师父的一切从这方天地消失不见,也正是这些不解和疑惑驱使沐寒走进了长安。
想到这里,沐寒突然发觉来觅花楼可能是对的,这里的人都大有能耐,若是请教他们,不知他们能否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敢问姑娘,可否听过凡人飞升成仙一说!”
小棠没有急于解答沐寒的疑问,只是抬手在面前轻轻一挥,在他们二人面前便出现了一排书架,数来共有七八个高大的书架,每个书架都的放着典籍,从左到右,有石刻碑文、契文、竹帛和古书,密密麻麻又十分整齐。
“这里所有书中,都记述了凡人学法得道修炼至飞升神仙的各种事迹,都是经过印证的。”
沐寒看着眼前这么多书,不知道该从哪本入手寻找,立在远处,正发呆时,似乎小棠也看出了他的疑虑,问道:“你师父姓甚名谁,修的是何种奇术。”
“师父……”沐寒的脑海里浮现出他师父的音容笑貌,特别是曾经他们二人饮酒作乐好不快活,可是自从他师父“消失”于天地之间,他自己都在疑惑,他师父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存在过,因为关于他师父的一切都归于了虚无。
“我师父修的是自然天道,他说万物皆可归于法,法为自然亦为道!”曾经他师父天天趴在他耳边谆谆教诲,如今他都已记在心里,可是人却已不在。
“这是你师父讲的?”小棠愣了一下,看着沐寒,他那柳叶弯弯眉蹙在一起,眼神十分认真,“你师父可有名号?”
“有吧!”沐寒唏嘘一声,叹了口气,才继续道:“以前他号称元阳真人,姓李,不过我都唤他老白,因为他胡须头发皆白,也不知活了多少岁了……”
“李大道人!”
“怎么,你知道?”沐寒也是一惊,他太想得到这样的回应了,他知道自己的师父是存在的,他多么希望有个人知道甚至是认识他师父。
“可是说不通啊……”小棠回忆起楼主秦泱曾说过的往事,用手摸着下巴。
“怎么?”沐寒继续追问。
“传说魏帝拓跋宏继位前曾于大兴安岭密林之间遇一骑牛老翁,得到指点,不但建立北魏大帝国,还推行改革,成为一代明帝!”
“那老翁……”沐寒疑惑,若那老翁是家师的话也太离谱了,毕竟小棠姑娘说的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
“家主听闻此事后入大兴安岭苦寻骑牛老翁,寻而不得,却见一牧童。家主与那牧童相谈甚欢,分别时才知牧童是那老翁弟子,名曰元阳!”
如此说来,那牧童就是沐寒的师父李元阳,元阳真人?可是那老翁是何许人也。
沐寒正有所思,小棠姑娘接着道:“如今那牧童若活着也有一百多岁了,不知与你师父相貌匹配?”
小棠说完,故意看着沐寒的表情,而沐寒似乎十分笃定那牧童就是他师父,如果真是这样,那或许找到觅花楼楼主,也就是小棠姑娘口中的家主,关于师父的一切就会有答案了。
“不知鄙人能否拜见楼主?”
“不能,不可,不行!”
小棠面容立刻恢复严肃,似乎外人提到楼主,这觅花楼的所有人就十分排斥。
小棠的反应,让沐寒觉得尴尬许多,立在那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恰恰这个时候屋外有人敲门。
小棠应了一声,那人推门而入,“小棠姐,独孤剑来了。”
沐寒识得此人,且铭记在心不可忘,因为那日若不是眼前这个凌厉的女子,那罗煞早就成为一缕飞烟了。
“是你!”沐寒看着进来的小荷。
“是我,怎样。”小荷依旧口齿伶俐。剑眉冷眼,鼻梁高挺,玉质白肤显得她天生就该是个有脾气有性格的侠女。
“你把罗煞藏哪儿了。”沐寒追问小荷姑娘。
小荷没有理睬,而是看着小棠,刚才她提到独孤剑,想来是那独孤剑客骆思归因为他养父被觅花楼的箭射中身亡,前来要讨一个说法。
小棠饶有趣味的打量着沐寒,一会儿过去,似乎有了主意,便道:“你那么关心罗煞的去处,要不这样吧。”
沐寒伸耳细听,小棠继续道:“那独孤剑来找麻烦,你代觅花楼出面教训教训他,若他知难而退,我就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
小棠姑娘果然是统领整个觅花楼的大总管,件件难办的事情到了他这里都轻松化解。让沐寒和骆思归比拼,对小棠和小荷而言,实乃一举三得的妙计,一在于试了沐寒的真正实力,二在于让骆思归吃到闭门羹,知道觅花楼不是轻易触碰之地,三则在于试探骆思归到底是不是十一年前在灵剑山庄消失的某位铸剑师之子。
沐寒并不在意和什么独孤剑比试,如今他有机会能寻到师父的一丝踪迹,肯定不会放弃,相比而言,罗煞或是这独孤剑都不重要。
“等我好消息吧,两位姐姐!”沐寒弯身给两位如花似玉的婢女姐姐行了个大礼,眼睛却饶有趣味的在姐姐们身上寻摸。
“这人的眼睛能吃人了。”小棠姑娘看着沐寒出了屋门,便对一旁的小荷诉说起心里话来。
“把你吃了没?”小荷听见这话,乐的合不拢嘴,虽然她刚刚也被沐寒那色眯眯的眼睛调戏了一番,不过她大姐小棠什么时候现过如此窘态。
“就你话多。”小棠假装生气顺便瞪了一眼小荷姑娘。
十里寒风送孤雁,万仞高山立峰前。如此气魄胆识天下能及之人不过尔尔,但眼前便有一位,那就是站在觅花楼一楼大门前的剑客。
他将剑立在地上,右手以执,双眸微闭,似在养神等待。觅花楼的男护卫不知何时已经将独孤剑客骆思归围了起来,将他当做敌人一般好生对待。
不过独孤剑不为所动,高山于前都面不改色何况只是些觅花楼低等护卫。
沐寒慢悠悠的下了楼梯,自门口走出,神态自若,趾高气昂,尽显霸道神采。他看着那独孤剑被护卫里外围了两圈,如此也不急着先打一架,能顺带着调侃调侃这自诩为独孤剑客的人也是不错的。
“你是来找麻烦的?”沐寒让护卫们让开一条道来。
骆思归依旧闭目养神,看也不看沐寒,倒让沐寒有些尴尬。
可沐寒打小生在渔村外的海边,不知向渔民们讨了多少回饭菜衣物,哪里还有颜面,那脸早就厚如厕纸了……
“孤独贱人,你耳朵不好使啊?”
“你,说什么?”
骆思归说话的同时,睁开了他的眼睛,睁开双眼的同时,独孤剑气瞬时从他的身体中飞散而出,充斥四周。剑也仿佛在生气,暗紫色的剑光萦绕于独孤剑,蓄势待发。
沐寒看到骆思归被激怒,四周护卫都被剑气所摄皆后退了几步,可他却硬着头皮走到骆思归面前,与骆思归面对着面二人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我说!”沐寒眼睛睁的如铜铃,看着骆思归,一字一顿:“孤,独,贱,人!”
入江湖以来,以侠义闻名江湖,不惧天下各门各派,不畏邪魔外道的骆思归,深受江湖人礼遇,从未有人敢辱骂于他,今日在觅花楼前,却被个不知姓名的人取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
骆思归剑风一震,脚下生起无量剑气,范围扩大弥散四周,将围着的数十护卫击倒在地。看着沐寒依旧毫无所动的立在那儿,与骆思归双目对峙,骆思归这时才认识到,眼前这位无名之人却有与他抗衡的本事。
“道出姓名,做我剑下亡魂也可安息了。”这是独孤剑客骆思归本就该有的气势和傲气。
不过沐寒是谁,从东海渔村出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楞头小子啊,他怎会在意区区一句缪言。
“武道巅峰的内力又辅以修道奇术的术力,共同驾驭剑气,确有能耐,不过仍是不入流的功法,没个狗屁用。”沐寒把话说的极狠,此话一说出来,骆思归清秀俊朗的脸立刻青筋暴起,两鬓的两缕白发竟也飘飞起来。
骆思归将带着剑鞘的独孤剑以蛮力插入地面,双臂伸开,剑自鞘中飞出,在空中矗立并散发着暗紫色的光晕,且光晕越来越大,同时杀气也越来越大。护卫们觉得能力不足都退到大堂里,将门紧闭起来。
“不论你是谁,今日都得死!”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沐寒仰天长笑,不惧来者,胸中自有万分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