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前面空地上团团站着三个中年男子,被数十人攻。一个高个双手各握着一个弯月相交的武器,一个较瘦者手里拿的是双锏,张悦灵却认出来了。还有个矮胖的一支狼牙镐舞得呼呼作响。三人身上衣衫破烂鲜血淋漓气喘吁吁显然已快不支。
围攻者均是精壮汉子,盔甲精良。最前排执盾牌,中排长枪,后/排均是箭手,将三人围得水泄不通。更有高手掠阵,若有一人得空脱身,便有高手拦回去。一旁更有数十人骑马肃声观战。
张悦灵趴在树上借着浓密的树叶悄悄看,哎,有点无聊。还以为会看到高手过招呢!这分明是单方面猫戏老鼠式碾压。
杨思明问道,“灵儿,你看那三人只怕就要支撑不下,我们想个办法救他们一救吧。”
“不。”张悦灵悄悄道,“你看这些人他们的衣袖上有个黑色暗记‘宋’,那是大宋的兵。官府抓人,咱们还是不要多干涉。万一那三个是什么江洋大盗,咱们贸然出手,反而不好。”
“可是你看那三人......”杨思明尚未说完,张悦灵“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怎么普通官兵也这么强吗?”
眼见三人越发不支,只见骑马观战众人中有一人道,“陈英豪,你们还不束手投降吗?只要告诉我们你那个小主子躲在哪,荣华富贵自是不必说了,”听到这张悦灵心里忍不住一笑,心道果然劝降就是荣华富贵,她凝神继续听下去。只听那人道,“何况你们血战至斯,也算对得起你们旧日的主子。一意孤行,不过枉送性命,你们还是三思为好。”
那矮胖子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岂可做那卖主求荣的事情?既然此刻打不过,死就死;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能怕死不成!”其余两人喝道,“自当如此!”
杨思明道,“灵儿,你看他们如此刚烈。必是侠义之士,非救不可。”
张悦灵按住他道,“擒贼先擒王,你去抓那个说话的,我去救那三个神经病。”
杨思明微笑,看来灵儿始终不能理解江湖儿女的侠义精神。不过全凭一点善心救人而已,不过灵儿素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肯伤人,也是很好的。
两人正计较,突听一阵笛声,正是《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要知道张悦灵自小在将军府,其母陈宜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其父张德福平常很爱听陈宜佳弹这首《侠客行》,两个人一弹一和,她早就听得烂熟于心了。那笛声反反复复只两句“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那劝降之人喝道,“是谁?滚......”话音未落,只见一白衫少年滴滴答答的从林中骑马而出,模样十分清贵,只怕是什么王公贵族,因此语气和缓了三分,“请问阁下是谁?这三位是江洋大盗,十分凶恶,阁下还是回避以免误伤。”
那白衫少年手执一杆绿笛,唇角含笑,正是云起了。“不知阁下说这三位是江洋大盗。不知是何名号,又做过什么恶事,阁下又是什么人,竟可以任意抓人?”
那汉子踌躇不语,只听人群中有人怪叫道,“照啊!原来来了个同党,钱老三,别和他废话,咱们一块抓了好领个大功。”
时下国家初定,仍是战事颇多,难免有些枉杀良民冒领军功的,这人便是此意。
钱老三喝道,“邓兄不可。”又拱手道,“阁下年纪尚轻,前途大好,何必因一时意气害得自己性命?还是速速离去罢!”
“不错!”陈英豪亦道,“这位公子,你还是速速离去。我们兄弟三人今日在这杀身成仁,也算是死得其所。”
杨思明听的热血直往上冲,心道大丈夫自当如此。张悦灵低声道,“动手。”便不加思索一个饿虎扑食向那群官兵冲去。众官兵突然见到有人冲出来,纷纷喝道,“是谁。”突然鼻中一股淡淡青草味,便觉得一阵脚酸腿软,纷纷跌倒在地。
原来张悦灵时常去看郁少辛书房里的医书,医术未见得高超,什么千奇百怪的药丸倒是研究了不少。这便是她新研究的“心欲醉”了。她自被掳后就一心要回家,奈何人小力薄,路途遥远,一路只怕危险重重,便研究了各种伤药迷药,路上备用。她见这些官兵个个兵强马壮,唯恐不敌,便让杨思明吸引官兵的注意力,她趁机到上风口施放迷药。
杨思明虽然觉得有失磊落,但是事急从权,毕竟救人要紧,也就随她了。
钱老三离得远些,只听得一阵呼喝声,众人纷纷倒下。不禁大怒,怒道:“我对你以礼相待,如何背后暗算人?果然是叛贼逆党,我钱老三和你们拼了!”说罢一个“黑熊掏心”向云起扑了过去,然而终是手脚酸软,慢慢倒了下去。双眼欲裂,悲愤异常。
“哎,钱兄!我们志在救人,并无伤人之意。”云起慢慢扶起他靠在树上道。
大功告成!张悦灵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人拍拍手,她很满意,不伤一兵一卒不需要打来打去的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简直完美。
一个高高瘦瘦的,一个不高不瘦,一个又矮又胖。她托着下巴看那陈氏三兄弟,这是等差数列啊!
“什么等差数列?”云起问道。
“哎吆,吓我一跳。”张悦灵道,“你属猫的啊!走路没声。”
“灵儿,我们把他们搬到马车上去吧!”杨思明道。原来此时阿贵刚好赶马车到了这里。
“不要。我搬不动!”张悦灵拒绝的很干脆。她拧开一个小瓶往那三兄弟鼻子前一凑。陈氏兄弟只觉得一阵桂花幽幽香,心中一阵迷茫,此时正值六月草长时候,哪里来的桂花香?
“别看了,起床了!”张悦灵嘻嘻笑道。
那矮胖唬得跳起来,大叫道,“你们是谁?缘何在此?”突觉得额头被什么东西一敲,有人娇笑道。“你啊,在十八层地狱里,还不速速来见阎王?”正惊魂未定之间,只听有人笑道,“灵儿生性顽皮,陈三哥莫要见怪。”
那汉子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陈老三?”
云起道,“陈氏四兄弟并称太行四侠,效命于吴越。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下蒙大家抬举,送了一个‘玉面王爷’的称号,其实武功低微,不足挂齿。”
“哦。原来你的外号是‘玉面王爷’,干什么神神秘秘的一直不说。”张悦灵好奇道。
云起心道,我倒是想说,可惜你一直对我爱理不理,我怎么说。此时对着外人面却不好说,故而听而不答。“不知道‘太行四侠’缘何到了这里?怎么只有三位,另一位大侠呢?”
此时其他两兄弟相继醒来,那陈老三一一扶起他们起来道,“我四弟,四弟已经不幸去世了。阁下相救之恩,来日有缘必当相报。如今我们有要事要做,还请少侠见谅。”
那高瘦之人道,“三弟鲁莽,云起大侠请勿与他计较。江湖人都知道‘玉面王爷’神通广大,人有所求,没有不从的。不知道云大侠一路上有没有见到一个受伤的孩童呢?”
云起抱拳道,“阁下是?不知那个孩童什么模样,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人道,“我是老大陈英雄,这是老二陈英豪。”那矮瘦个道,“我叫陈英俊。”
其他人就罢了。那人长得又矮又丑,偏偏叫英俊。张悦灵十分忍不住“咯”的一声笑出声来,情知不妥,忙掩口对杨思明做个鬼脸。杨思明摇头不已。
云起道,“久仰久仰,这位是”他心中一怔,他和杨思明虽然相谈甚欢,多半是他说些所见所闻,倒是没有问过江湖名号。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张悦灵忙抢答道,“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呢,江湖人称‘青衫客’,也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少年才俊,你们想来也是久仰已久了?至于我么?我不过小小女子一名,可没什么名号了。”
云起心中酸楚,知道她与杨思明自小一起长大,刚才听陈英雄说他十分有名,不愿杨思明遭人轻看,故而先大大称颂一番,好与他平起平坐。唉。真是恨不得自己是乡间小子,能与她自幼相伴。看来要获得灵儿芳心,只能徐徐图之了。心中已经千回百转,面上却不露分毫。
杨思明抱拳道,“小子其实默默无名,至于孩童......”
“至于孩童,我们是没有见过。陈大侠说说看什么模样,穿什么衣衫,不过我们一路而行,要是遇到就可以通知陈大侠了。”张悦灵见杨思明老实,怕他说出来,忙打断他。
云起知道,她不知陈氏兄弟与那孩童是敌是友,因此不肯告知。杨思明却不知所以,不过他生性豁达,也不在意。
陈氏兄弟互相看了一天道,“既如此,便不多打扰了。”
云起道,“且住。兄弟难道不想知道那个孩童现在在哪?情况如何吗?”
陈英俊陈老三道,“难道云大侠知道?”
云起用笛子缓缓撩起车帘,“兄弟请看。”
陈英俊失声道,“小主。”云起微笑点头。陈英豪纵身跃进车厢就要抱起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