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升至初三时,徐扬便依照父母的意愿申请了学校的寄宿,这就意味着一星期会有五天必须要在学校里度过,这对一向独立的徐扬来说并不算什么,即便是从小到大一直习惯性地走读,但寄宿总会有它的好处,毕竟远离父母望子成龙的殷切期望的胁迫,以自己比较中意的节奏去学习,还是能让徐扬感到轻松了不少。
虽然每周六回到家里,依然要面对母亲无休止地唏嘘嗟叹,问长问短——
“隔壁你王姨的女儿考上了大学了,前几天摆了酒席,我和你爸都去了,真是不得了……”
“不过我的儿子更优秀是不是?到时候你考上更气派的大学,咱办个更气派的酒席!”徐扬看着母亲眼神凝聚在不知何处的远方,欣喜若狂,感觉她可能真在那看到了酒席似的。
“话说回来,你的学习怎么样?最近有没有考试啊?考得不错吧……”
见徐扬不说话,她又补充:“考得不好也没关系,下回努力就行,千万别气馁。”
“有没有多吃肉,你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要跟上,还有,青菜也要多吃呀。”
“有没有女生追你?条件还好吧,不过最好不要谈,你现在还小,要以学业为重呢!”
……
就像小时候为我们织毛衣,母亲会精心测量我们的尺寸,由于担心我们的身体长太快而想织得大一些,却又要考虑到太大的话现在穿不合身。
母亲的爱总是百般揣测量度的,她希望事无巨细,她希望她的话可以涵盖儿子所有的生活,她希望她的关心不会触及到儿子任何一根敏感的神经,那个她所不能完全了解的莫名其妙的就会被儿子摆到桌面上的自尊。
徐扬能明白这些,每到这时,他都会揉揉长了茧的耳朵,脸上堆满无奈的笑容,他站起身把手臂搭在母亲细窄的肩膀上,低下头来郑重其事地望着眼前这位因为喋喋不休而变得更加可爱的女人,然后不置一词,直到母亲受不了他的肉麻行径自己挣脱开去,徐扬就捂起肚子肆无忌惮地狂笑。
这是母子俩永远都不会腻烦的游戏。
等到初三下学期,升学的压力就像是愚公家门口的山突然抛在了徐扬的面前。
于是根据学校的规定,一星期回家一次变成了四星期回家一次。
首先吃不消的就是徐扬的母亲,她三令五申地责令儿子每周至少要往家里打一次电话汇报自己的情况。徐扬开始还是很听话地打过去,说的还是以往固定的内容,只不过这种内容的传播介质由空气变成了电信号而已。
后来,因为学业繁忙再加上徐扬对这些很琐碎的问话也倍感无趣,索性就淡忘了,只有想起来的时候才会和母亲通电话。于是,电话的内容又多了一条,那就是母亲对他的抱怨了。
紧接着是继父,那个温柔却软弱的男人,他一般很少和徐扬交流的,偶尔会说几句话,也是关于徐扬学业方面的问题。他并不善于表达。
可就在前些天,继父竟然也打电话过来一次,这让徐扬颇感疑惑不解,徐扬晚上回过去问他有什么事情,他闪烁其辞地说了几句,话筒就被母亲抢过去了,母亲嗓子似乎有点沙哑,但还是絮絮叨叨地与徐扬说了很久,徐扬一边“恩”“啊”地答应着,一边想:这两个人又在搞什么鬼?
我们总在享受幸福的时候感到不耐烦,尤其是这种幸福来得很容易的时候。
但是你可曾想过呢,当你享有这种幸福并沉溺其中摆出一副将要逆袭的姿态,有人却因渴望而羡慕得泪流满面。
那些隐忍在内心深处的悲伤,幸福的人又如何去察觉?黑暗会在阳光下消失殆尽,但没有阳光的地方依旧阴暗潮湿,那就如同潜藏在这个城市地底的下水管道一样污浊,孤独、落寞会在这样的温床里滋生疯长,然后把曾经的喜乐统统吞噬。
而这些,这些,徐扬你会了解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