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20:40

夜晚一片漆黑，没有灯光，也没有月亮，甚至星星也躲在厚厚的云层里，似乎不忍见一个曾辉煌的帝国如此没落。

赖恩和米亚悄悄地离开破旧的小旅馆，沿着无人的小道，向总统府前行。迄今为止，他们还没到一个澳克滋梅人，难道真的全杀光了吗？希望越来越渺茫，但赖恩却无法就此放弃。不达目的不罢休，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一路上十分顺畅，但离总统府还有二个街区时，他们遇到了麻烦。前方有诺母人重兵把守，虽然灯光强度并不大，但却能清晰地照见四周。

他们躲入一堆断壁残垣中，几乎每一千米左右便有二三个诺母兵。米亚拍了拍赖恩的肩，指了指正在前方的诺母兵，然后又做了一个包抄的手势。米亚绕到另一边的断墙中，赖恩捡起一块小碎石，以适度的力量丢出，小石子在地上轻轻地滚动，滚向那落单的诺母兵，小石子在地上擦出细微的声响。

诺母兵停立，细听，然后转身，寻声而来。米亚朝赖恩打了一个手势，表示正中不怀。因生性多疑，诺母兵在快接近废墟时，便停步，观察了片刻，便转身准备回去。

赖恩以更小的力度推出另一小石子，小石子恰好滚至诺母兵脚边，那诺母兵盯了片刻地上的石子，然后前后左右的张望，似乎百思不得其解，无人无动物，但这石子怎么会自动滚动？深思片刻之后，那诺母兵向前走来，离赖恩所在的断墙只有半步时，米亚快速地从侧面现身，左手捂住诺母兵的嘴，右手抓住脖子处，只听轻微的咔嚓声，诺母兵甚至没来得及挣扎，便把命送到不知名的敌人手中，米亚把软棉棉的诺母兵拖进废墟里。

类似的方式，他们又弄死了一个诺母兵。这些诺母兵大概属于特种兵，戴着奇怪的头盔。他们摸索半天，才取下头盔，又扒下诺母兵的衣服，然后把死得不能再死的诺母兵埋在乱石破砖里。对于他们而言，头盔的尺寸太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头盔套上。整个脑袋挤在这小小的头盔里，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但却有极好的掩饰作用。

他们轻车熟路地从侧门摸进总统府。除了到处是诺母人，总统府并无多大的变化，甚至是他们见过保存最完整的建筑。赖恩的担忧和挂牵一扫而去，心间又重新溢满了鄙夷和愤恨。

他们尽量绕开诺母人，若是看到诺母兵，便作巡逻状。似乎这世界上从未有澳克滋梅人的存在，又似乎他们只是潜入了诺母人的总部。

他们悄悄地上楼梯，拐向左边的走廊。突然一个熟悉的侧影，从前方一闪而过，他们便快速地跟随。那人就在前方，瘦高，穿着灰蓝色制服，沉稳而缓慢地迈步。

他们靠近他。赖恩轻声说：“蒙斯利，不要回头，继续走，总统在哪？”

蒙斯利抬起的脚在空中停了数秒，上身挺得更直，“赖恩，真的是你吗？马伦迪说你一定会回来的。”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声音也更苍老了。

赖恩有些酸涩地笑了笑，“他真这样说？”尽管过去这么多年了，但马伦迪还是可以猜透他的心思。

蒙斯利轻叹了一口气，“真的没有想过会再见到你，我的孩子！”

只一句“我的孩子”，又把赖恩带回了快乐无忧的少年时代。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感觉眼睛有些酸酸**。“蒙斯利，其它人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一个澳克滋梅人？”

蒙斯利摇了摇头，“我的孩子，我们慢了一步，没能跟上他们的脚步。”

赖恩轻轻地捉了下蒙斯利的手臂，“蒙斯利，我们会救你们出去的，不要担心。”他便开始盘算营救计策。

蒙斯利轻声说：“赖恩，我的孩子，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

这时恰好走到总统府的书房，蒙斯利打开门，“马伦迪，有人找你。”

马伦迪坐在书桌前，正埋头独自下棋，头也不抬，“蒙斯利，怎么你也这样？你知道我不跟低等动物说话。何况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蒙斯利苍老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走了出去。米亚轻轻地关上门，侧站在门边望风。

赖恩无数地想过如果再见马伦迪，他会说什么，也曾无数地想象，演习对话。可是如今却只有无限的感伤和一丝的激动。他走到桌边，“马伦迪，是我，赖恩。跟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是吗？”

马伦迪举着棋子的手停住，片刻之后缓缓地抬起头。见是个诺母兵，一丝冷笑浮现在脸上，“声音学得挺象，但还得再去整容。对了，你们诺母人不是自称为高级智能生物吗？只会窃取他种生灵科技的你们，的确非常高智能。”

赖恩想取下头盔，，却怎么用劲都不得，只觉脸硬生生地痛，刺痛感又唤起了潜藏在体内的怒意，“马伦迪，你这个是非不分的混蛋！”他卷起衣袖，露出臂膊上一条大伤痕，恨恨地说：“你还记得这个伤痕吗？这是我小时，从树上摔下来弄伤的。当时，你怎么说的？你说这是一个标记，标志着我成为一个男子汉！”

马伦迪猛然伸出手握住赖恩的手臂，手不由地微微地发抖，并快速地站起来，“赖恩，真的是你！”然后上下打量，“你为什么穿着诺母人的制服。”

赖恩缩回手，冷笑一声，“马伦迪，其它还有什么人吗？我和米亚会救你们出去。”

马伦迪却淡定地坐下，“赖恩，我哪儿也不去。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赖恩眼睛一瞪，“你不走？你不想活，可以！反正你从来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但蒙斯利呢？还有其它人呢？怎么，你死了，还需要人来陪葬吗？”声调越发地高起来。

米亚紧张地从门边跑过来，小声说：“赖恩，小声点。你这样会害死所有人。”

赖恩有些愧疚地看了米亚一眼，点了点头。米亚微笑和马伦迪打了一招呼，便站在一边。

马伦迪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初见赖恩的喜悦也荡然无存，“赖恩，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但你现在听我说，快点回到摩蒂兰城。我知道你已经建好了飞船……”

赖恩双手撑到桌子上，怒不可遏地打断道：“总统大人，你把我发配到一个穷乡僻壤。怎么还一直在监视我？为什么当初你不把我投到监狱里，这样不是更方便你监管吗？”

站在一边的米亚急切地拍拍赖恩的肩，“赖恩，小声些，控制住你的脾气。”然后向门口望了望，“我必须去望风，你们小声点。”然后轻快地走向门口。

马伦迪轻叹一声，“赖恩，我没有监视你，我只是了解你。听我说，我们没有时间讨论这些陈年往事的旧账。我们澳克滋梅国所有的希望都在你。我把所有的科学家都送走了，现在应该到了摩蒂兰城。”

赖恩稍一怔，“你说什么？”

马伦迪的脸上浮现无限的忧伤，“当首都快沦陷时，招开会议告诉所有的国民，首都将沦陷。问他们宁愿被诺母人折磨而死，还是希望保有我们澳克滋梅人最后的体面，最后的尊严。我发誓会护送所有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和所有的科学家去摩蒂兰城。因为这些孩子和科学家是我们澳克滋梅国最后的希望和力量。我们删除了所有的数据，所有的资料，烧光了所有的书，以及所有的物资。我只是希望诺母人费尽千辛万苦所得到的只是一座废城。”

赖恩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市府广场的白色大理石为何变成那样，但他更不能原谅马伦迪这样草菅人命，“你让所有人去死，你为什么不死？”语气中充满了毒怨。

马伦迪苦涩地笑了笑，“你还是这样恨我？我是那样打算的，只是突然想起书房还有些资料，我和蒙斯利来焚毁这些资料。但没有想到诺母人来得那么快，在我们引爆总统府之前便制约住我们了。”

赖恩现在也明白蒙斯利所说的没有赶上之意。他摇了摇头，“马伦迪，十四年前，是你害死了爸爸。现在你又想让一个对我们家忠心耿耿的人，替你死吗？”

马伦迪沉默了许久，“赖恩，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但爸爸私自研究尖端武器的秘密，不是我告发的。是莱雅！有次她来找我，无意中闯入爸爸的实验室。我请求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她也答应了。可是她不仅告诉了所有人，而且说是我告发的。因这件事，我成为最年青的议员。我秘密调查之后发现，原来莱雅靠近我，只是为了将爸爸拉下马而搜寻证据。因为莱雅的爸爸一直想在议会中获得一席。但他们却歪打正着，那位置竟然落到了我头上。于是他们又走而挺险，在跟诺母人交易。一年后，事发，他们以叛国罪处死。正因为这样，我才成为最年青的总统。”

赖恩当然记得这事，只是他一直以为是马伦迪为了权势而背叛了他们的父亲，于是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沦为仇敌。而当莱雅和她父亲处死之后，赖恩对马伦迪的恨意中更多了一层鄙夷。这十四年来，赖恩压制对马伦迪的仇恨，努力完成他父亲未完成的遗愿。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事实的真相会是这样。在被真相震惊片刻之后，又被另一股崭新的怒意又涌上心头，“为什么你从不跟我解释？而且为什么在你当上总统之后，还把我贬到那么远的地方？”

马伦迪再次苦笑了一下，“当初我若说，你会听吗？你会信吗？”赖恩低下头，不再语言。马伦迪叹了一口气，“而且你会停止你所做的事吗？虽然我是总统，但首都人多眼杂，我根本无法周全你的安全。但远离了首都，你的行为会自由很多。我任命你为摩蒂兰城的最高指挥官，你的权力在市长之上。这一点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赖恩低头沉默，他当然不止一次地想过马伦迪为何任命他为摩蒂兰城的最高指挥官，只是一直以为那是马伦迪出于内疚和罪恶感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