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也许是前一天睡太多的缘故，莫桐早上五点多就醒了。她洗漱完没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门口是一个身穿黑色套装的女人提着一个纸袋子和她打招呼。莫桐认得她，她是蓝卓的秘书。

“你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蓝卓蓝总的秘书，蓝总让我告诉你，他已经回b市了，，你这两天在医院的生活起居都由我来照顾。这是你今天的早餐，干贝滑蛋粥。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去换。”

莫桐愣愣的接下，”不用了，挺好的。”

“那就好，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打这个电话给我就好了。”她递给她一张名片。

秦珊，蓝氏总裁首席秘书。

莫桐想了想把名片递还给她，“我可以照顾自己的，你不用来了。今天的早饭谢谢你。”

秦珊笑着拒绝，“这是蓝总给我的任务，我必须要完成，如果你有问题的和蓝总直接沟通吧。我也是奉命办事。”

莫桐只好收下。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联系我就好了。”

粥显然是熬了很久，干贝都变成一丝一丝的，鲜甜的味道完全融入了米饭中，莫桐却完全没有吃出任何味道来，只是一口一口机械得喝着。眼睛一直不停的瞟茶几上面的名片。

这样应该算是放弃了吧。他们俩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了吧。明明应该松一口气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那么不是滋味呢。

粥喝完了，肚子饱了，心里却空落落的。

不允许自己陷入这种正体不明的情绪中太久，莫桐把秦珊的名片扔进垃圾桶，把头发扎起来，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点，出病房去看小松。

刚刚走到莫松的病房门口，就看见医生护士神色紧张的进进出出。一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马上冲过去。周素芳和老公陈志都站在门口，一脸焦躁，“阿姨，怎么回事？小松怎么了？”

“小松他……”周素芳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出来的医生打断，“哪位是病人的家属？”

“我们是。”

“病人的状况很不乐观，他的肾脏开始快速的衰竭，再这么下去，别的器官也会受到牵连，开始病变。”

“那现在有什么办法吗？”

医生环视了三人，吐出两个字，“换肾。”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锤锤在两个人的心上。

h市市立医院icu病房。

病房里各种生命体征仪显示了莫松生命的走向。

上一次回家看他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情，莫松看起来更加憔悴，脸因为病痛而呈现不正常的肿胀，原本清秀俊削的脸庞早就不复存在。

莫桐站在床尾，身体因为恐惧而发冷，小松明明离自己那么近，她一伸手就可以摸到的程度，却因为他现在脆弱的生命而变得不真实。他随时都可能会消逝在这个世上，而自己也随时都可能失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莫桐不忍再待下去，去了另外一间病房。周素芳刚才在医生办公室晕倒，现在正在观察病房打点滴。病房里有好几个病人，周素芳在最里面的床位，莫桐的“叔叔”陈志正守在床边。

“叔叔，阿姨怎么样了？”莫桐压低了声音。

陈志摇了摇头，“你阿姨太累了，撑不住了。其实她撑到现在才倒下已经很不容易了。”话刚落下，床上的人就缓缓睁开了眼睛。两人马上往前凑。

周素芳的眼神混沌，她的目光扫过陈志，看到莫桐的时候瞬间一亮，猛地扑向她，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为什么要去死的不是你！你为什么不和你的爸妈一块去死！”她疯狂的大吼大叫，将莫桐的手臂抓得生疼，她想要逃，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陈志上前拉开周素芳，闻声赶来的护士也来帮忙，他们把她摁在床上，周素芳还是不断的挣扎，嘴里的恶毒字眼也没停过。知道镇定剂注入她体内，周素芳才安静下来，昏睡过去。

莫桐从头到晚只是站在那里，旁边病床的病人和家属都伸着头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目光掠过莫桐的时候，无不露出怜悯。那些同情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刀子，直直的往她身上射去，在她的身体上扎出无数的伤口。

痛至骨髓。

她抓紧衣角，一步一步往后退，落荒而逃。

她从来没有见过周素芳这个样子，自从她在多年前和父亲一起出现在自己宣布成为这个家的新的女主人之后，她就一直展现出一个自信而温婉的女性形象。即使是后来父亲去世，小松得病，她也一直一丝不苟的操持着这个家。从来没有过抱怨和颓废。她知道她在忍，在撑，莫桐以为她会一直那么忍下去，撑下去，但这一次这一次小松的病情的急转直下，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终于崩溃了。

莫桐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那些话语在脑海里挥散不去，“为什么要去死的不是你！你为什么不和你的爸妈一块去死！”“为什么要去死的不是你！你为什么不和你的爸妈一块去死！”……她蹲下来，是啊，为什么生病的不是自己，如果是她就那么静静的死去也不会有人在乎，也不会有人感到悲伤的吧。

“小姐，小姐。”一位护士走过来拍她的肩膀，莫桐站起来，“有什么事？”

“你是703号病房病人的家属吗？他刚才醒过来了。”

“小松。”莫桐打开门。

“姐姐。”小松躺在床上喊她。

莫桐摸摸他的脸，“怎么样，你觉得还好吗？”

“恩。就是刀口有点痛。”大男孩在姐姐面前撒娇。

莫桐安慰他，“麻药过了是会有点痛的，小松忍一忍，过两天就好了。”

“恩。”

莫松的手臂因为长时间吊针而泛青，莫桐轻轻给他按摩。莫松突然开口，“姐姐，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莫松的手顿住，心“扑通扑通”直跳，声音也有点抖，“小松你瞎说什么呢？”

大男孩的眼神黯然，“姐姐，你不要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姐姐，这次，我是不是真的就要死了。姐，我好害怕。我还不想死。”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大男孩，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怎么可能不害怕。

莫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她站起来，抱着小松，“小松，你信不信姐姐，姐姐说小松没事，小松就一定不会有事的。小松，你乖乖养病。”

莫松在他怀里也是哭着点头。

话是那么说，但他们都明白，未来，根本难以预料，并且很不乐观。

回到自己的病房，莫桐做得第一件事情就是翻找垃圾桶，那张小小的卡片被找出来，她拿着上午秦珊给自己的名片，拨出了上面的电话。

“喂，莫小姐，您有需要吗？是不是您对今天的午餐有什么想法？”

“不是，我想请你告诉蓝卓，现在有东西可以代替承诺，他愿不愿意和我换，如果愿意的话可不可以回h市来找我。我想和他当面谈。”

秦珊利落的答应，“好的，莫小姐放心。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了，谢谢。”

莫桐挂了电话，忐忑不安。在得知莫松有尿毒症之后，她和周阿姨就去医院做过配型，莫桐的血型随父母，而莫松的血型则是遗传父亲的，结果两个人都不能为他捐肾，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肾源。只是在等肾源的又岂止莫松一个人，大半年过去，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现在莫松的情况已经等不起了，蓝卓是她最后的办法。依靠蓝卓的势力财力，小松可能还有一丝生机。但如果连蓝卓都不愿意帮忙，小松真的就只能等待奇迹或者是……死亡。

蓝卓自从那天跟连清聊过了之后，他决定放弃。自从蓝岩的事情之后，对他来说，爱情只是一个名词，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存在。带给人的只有毁灭，他不允许，也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深渊之中。所以他派秘书来照顾莫桐这几天的生活，他决定远离莫桐，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轨道上。虽然那么决定了，他还是没有办法放心一个人回b市，决定在h市逗留到确定莫桐的平安。所以一接到秘书的电话，他就直接赶往了医院。

莫桐开门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就完全愣在了那里。

蓝卓不顾她的惊讶，单刀直入，“你说得可以代替承诺的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