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向华勾了勾唇，暗色的眸光在走道里闪烁着光芒，眼神饶有兴致地掠过沈若薇的脸，缓慢而优雅地欣赏着那张脸上暴露无遗的惊惧和震动。
半晌，沈若薇也抬了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少，和薄向华的目光对上之后才缓缓道：“薄先生，你是紧张过头，记错名字了吧。”
“紧张？”薄向华似笑非笑道。
“你不会想说这事情和你无关吧？”沈若薇一笑，眼神朝着远处一瞥，那一头的几个人已经抬着尸体上了救护车，她收回眼神，“我今天听见你和她争吵了。”
薄向华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死者生前与你发生过激烈争吵，转眼就被杀害，薄先生，你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眉头一皱，看不惯薄向华这副样子。
薄向华抬腿上前一步，细细端详着沈若薇的脸，眼里最深处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捕捉不到，等她回过神来时只看见一片黑色的深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眼神……她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沈若薇抿唇，脑子里嗡地一声，心弦微动，却又再一次沉了下来。
“你刚叫我什么，薄先生？”薄向华重新开了口，但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
沈若薇面色一僵，“嗯？”
“今天是我们的订婚宴，我是新郎，你是新娘，你觉得应该叫什么？”薄向华再次一步一步逼近，呼吸渐沉，精致的鼻梁在她面前晃着，五官深邃得让人看一秒就仿佛要深陷进去。
沈若薇忍无可忍地闭着眼往后缩着，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触手一片坚硬，将她的手烫的几乎要缩回。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咬牙，尽量避开薄向华侵略性十足的目光。
“你不也一样避过了我的问题？”薄向华低眼，轻声一字一句道：“沈小姐。”
这次沈若薇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薄向华是真的说出了“沈小姐”三个字，还有他笃定的眼神和促狭的语气，不用想也知道是一早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可蒋雪楠从小就被离异的母亲带走了，没有人知道她的外貌，她这次也是做足了功课才过来的，自己之前执行公务的区域也不在a市，按理来说薄向华没有见过她，更不可能会知道她的信息。
“怎么，惊讶？”薄向华接嘴。
沈若薇用最快速度平复心绪，思考了对策，开口道：“嗯，惊讶。”
她想知道这个男人得到的信息都有多少，这时候多说多错。
“倒是很冷静。”薄向华伸手，指尖在她的鼻尖轻轻一触，似是亲昵的互动，不知为何，动作里还带了些许责备，“以为穿个婚纱走了形式，做了那么点功课就嫩个蒙混过关了？沈若薇，你还真是天真。”
沈若薇的脸色彻底白了白。
她是来执行任务的，第一条就是忌讳暴露身份。但现在不仅身份暴露了，听他的意思，好像还不止暴露了这一个？他还知道什么？
“既然知道我不是蒋雪楠，又为什么不在婚礼开始前就揭穿？”沈若薇抬头，豁出去了。
现在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如果薄向华要动她，婚礼之前就应该动了，留她到现在一定出于某些目的，但这个目的……她暂时还没有想明白。
“我向来按心情做事，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你在贸然嫁给我之前不会连这些都没调查清楚吧？”
“……”沈若薇哑口无言。
薄向华似乎就喜欢看她一脸语噎的样子，低头继续玩自己手上的戒指，轻飘飘的嗓音混着些许嘶哑，在暗沉的灯光里显得更加妖异，“还查到什么？不近女色？不碰女人？性取向不明朗？”
沈若薇指尖微微一紧，咬牙看着他。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这些就是她查到的全部了。她好像开始明白了，思绪一点一点拨开浓雾。
薄家家大业大，行事却向来光明磊落，直到出了薄向华。从没人管的儿子一路爬到光明正大的继承人，其中的曲折和手段，怕只有薄向华一个人知道了。
薄向华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但笑容骤减，眼神突然锐利了几分，直直盯到了沈若薇的心底。
沈若薇莫名觉得自己的后背一凉，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薄向华抬起眼神，面色又转为轻松，刚才的气压再次消失不见，转而换成了些许笑意替代，“你怀疑我是杀人凶手，我还怀疑你呢。”
“我？”沈若薇气笑了。
“在婚礼当天假扮新娘，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可疑。你觉得这事情捅出去了，别人是更愿意相信凶手是无缘无故接近薄家的你，还是跟死者无冤无仇的我？”
这话一出，沈若薇心底也是一惊。
也对……按照正常的思维来说，她的嫌疑显然是最大的。
薄向华轻笑，眼神掠过她头纱的后部，突然一滞，随后猛地伸手朝着她抓去。
沈若薇下意识要伸手抵挡，又想到不能暴露自己警察的身份，一愣神间，头发已经被薄向华扯开了。
咔。
“你干什……”
发卡处声音一响，薄向华手里就多了一个金属的小物件，还连着线，有着多年工作经验的沈若薇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窃听器。
她目光一变，盯着窃听器，眉头微微皱起。
竟然有人在她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往她头上放了窃听器？看来是趁着她刚才做头发心不在焉的时候放进去的……
“这不是我的。”沈若薇用唇形道。
薄向华扫了她一眼，从她的表情中也能窥出一二，纤长的食指缓缓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转身走进了洗手间，不到半分钟就出来了，手里已经空无一物。
沈若薇上前一步，薄向华错身而过，朝着外面走去，表情冷淡，不似刚才的挑衅和兴致。
她咬牙。
这人……果然是阴晴不定。外界对他的传闻至少还有这一点是真的。
“你等等！”沈若薇提着裙摆，踩着高跟鞋根本跑不快，艰难小跑几步之后干脆脱了鞋，撒丫子奔起来，到他身侧一步一步跟着，“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真没放窃听器。”
薄向华斜眼，“我知道。”
“那你……现在去哪儿？”
“我说了新婚之夜。”薄向华脚步一停，眼神看了看自己的车，“当然是亲眼让你看看我和传闻到底……”他倾身，低语：“有什么不同。”
沈若薇瞪着他，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上个擒拿手过肩摔，打得薄家上下都不认识他，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这个男人知道，把柄在他人之手，只能作罢。
“我知道窃听器不是你，有人已经把眼睛放到我身上了。”薄向华眼神微眯，“今天的凶杀案，你带来的窃听器，不可能是巧合。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沈小姐有何想法。”
沈若薇不情不愿地看向别处，“说。”
“和我合作。”
“再杀其他人吗？”她讥讽。
薄向华转头微笑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定住了五秒，虽然嘴部的肌肉是往上提着的，但眼神里的威胁却直直射向她的脑门，烧得她皮肤灼热。
“当然是追查真凶。”他终于道。
沈若薇几乎想冷笑出声，转头对上薄向华的眼神，硬生生将那声到了嘴边的嘲讽给咽下去了。
怂！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追过那么多穷凶极恶的逃犯，她沈若薇什么场面没见过？居然会败给这个男人区区一个眼神……这要是给警队里那些小子知道了，不得笑死她？
“我凭什么帮你。”她道。
“同不同意合作是你的自由，至于我今后会说出什么样的话……也是我的自由。”
这不就是个混蛋吗？！捏着她的弱点威胁，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可沈若薇的任务还没完成，自然不能被揭穿，只能咬牙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