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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板 第28章 舌战上司

《孙子兵法》云:“围地则谋。”

面对汤项丘一张狰狞煞气的脸,吊着两坨横肉,胡耀颢不敢看,担心夜里做噩梦,干脆徐庶进曹营,在汤项丘左边靠窗口沙发上坐下,有意不与他打个正面,不必看他那两坨恶人心横肉,他发火、训斥人,因不是正面,固然失去霸气。

突然抬头,来个法官审判犯人,胡耀颢霜剑出鞘目光傲视汤项丘,穿透汤项丘狭窄心窝——阿肥猪呀阿肥猪,看看你这乌烟瘴气的办公室,你还有一个局长形象吗?当局长的要做到人人敬重如山,说出的话一言九鼎,具有雷霆万钧之势。想用呛人烟气坑我,哈哈哈,对遭到严重污染空气,我天生有抵抗力,倒是你呀,小心得肺癌死哟。

——害怕了吧。汤项丘不敢迎接胡耀颢英爽逼人目光,只能小偷一样用眼睛偷偷一瞟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胡耀颢。汤项丘没什么能耐,倒是传承了阿q精神战胜法,暗暗得意:“心虚了,害怕了。在我汤局长面前,连屁不敢放一个,是不是?”

把半寸长脖子往上一拔,南瓜头往上长高了半寸,汤项丘要训人的一个习惯性招牌动作,两眼冒火,公猪发情一样叫嚷起来:“胡耀颢,你今天必须当面给我汤局长讲清楚,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在你眼里,你到底有没有我这个汤局长?”

根本不想作任何迁就、退让,根本不想跟汤项丘作无意义纠缠,今天这一场会见意味什么,胡耀颢哑巴吃馄饨——心里有数:不是鱼死,便是网破。

权力比天大又怎样,总得讲理吧。

避开正锋,不退反进,胡耀颢厉声责问汤项丘,当他汤项丘正在开会,一个非常重要的技术攻关研讨会时,市长有事找他,那么,他是马上中断研讨会不开,立马赶去呢,还是等到研讨会开完之后再去?抑或他汤项丘家里发生了十二级地震,要他胡耀颢一秒钟不能耽搁前去救灾?

汤项丘说:“你家才发生十二级地震……”

胡耀颢说:“我家要是发生了十二级地震,你还不幸灾乐祸死呀,哈哈哈……”

汤项丘说:“笑什么笑?给我汤局长放尊重点。”“胡耀颢,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事?”

胡耀颢说:“你是局长,你有的是权力,也从来没见你有过什么正儿八经的事。你今天仅仅是拿我当出气筒,故意急急把我从会议中找来,我马上走人,我还有重要工作要干。”

汤项丘说:“……这。我问你,你为什么擅自撤职那么多人?”

胡耀颢说:“撤职那么多人,没有啊——”

汤项丘说:“你还抵赖,你以为我汤局长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是不是?你是哪里借来的胆,你——”

胡耀颢说:“天狗吃日头——哪有的事儿。你是局长,我只是一个小小厂长,我敢吗我。”

汤项丘说:“我再问你,明会、泽沼和其他五个科长是怎么回事?”

胡耀颢说:“还能是什么事,无故旷工搞对抗呗。”

汤项丘说:“呸。我是问你,为什么把他们全撤职了?”

胡耀颢说:“撤职,没有的事呀——”

汤项丘说:“你,你,你胆大包天了你。在我这个汤局长面前,你还敢抵赖。他们说这次被你撤职的人多达三十几个。”

胡耀颢说:“噢,原来是这件事。工厂发展需要,撤销了多余的名存实亡的机构,免去他们职务,这有什么不对吗?”

汤项丘说:“免去他们职务?呸——” “你明摆的是公报私仇——撤职,难道老郑、老陈两个人的副厂长,也是名存实亡的机构吗?”

胡耀颢说:“老汤,你是局长……”

汤项丘说:“叫汤局长。”

胡耀颢说:“只有我敬重的人,我才会叫他的官衔,就凭你乱扣帽子这一条,你没资格。” “我倒要问你一句,我和他们究竟有什么恩怨,仇恨?这公报私仇,到底是哪一个王八蛋,狗杂种捏造出来?你明明知道被免职的人多达三十几个,你为什么不关心关心一下别人,偏偏关心七个无故旷工,闹事家伙?你是一个局长,你这样做究竟出于何种居心?”

汤项丘说:“这,这,是我的私事,用不着你问。”

胡耀颢说:“好。好。说的好。既然是你的私事,我有权力拒绝回答你,这是我们厂的公事。你为了自己的私事,滥用权力,竟然把我从重要研讨会中急急叫来,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汤项丘说:“你……”

胡耀颢说:“你什么你,我犯错了吗?”“中央领导说:撤职,是当事人犯严重错误;免职,是当事人不再担任原有职务。你连撤职、免职混为一谈,跟你说了,是对牛弹琴,没劲。”

汤项丘说:“好,好,就算是免职。可你经过领导研究批准了吗?”

胡耀颢说:“当然有。而且是由全厂职工作最后决定。”

汤项丘说:“呸。我是说经过我汤局长研究、批准了没有?一个小小工人,他有个屁权力批准。”

胡耀颢说:“老汤,你到底有没有学过《企业法》?”

汤项丘说:“我堂堂一个工业局局长,会没有学过《企业法》,就你这么一个鼻屎点大厂长学过?”

胡耀颢说:“你骂的太对了,老汤。那么,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厂长有权任免厂里干部,职工有权罢免厂长、副厂长,是不是企业法中明确规定?”

汤项丘说:“这个,这个嘛……”

“哈哈哈……”胡耀颢实在实在不忍心把一个局长逼得连话答不上。可是一看到汤项丘窝囊,胡耀颢实在是忍不住喷饭大笑。

——厂长,在汤项丘眼里,不过是鼻屎点大。

就鼻屎大一个厂长,把他汤项丘驳斥的哑口无言。

好在权力是个好东西,嘴巴哑了,肚里没货了,脑子瘪了,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了,可是他汤项丘手上有权力啊,权力可以压倒一座大山,更何况是鼻屎点大一个厂长。

心窝一急,汤项丘变成一头魔鬼,瞪着猩红眼睛只想一口咬断胡耀颢脖子。无奈,胡耀颢不是跟他面对面,汤项丘不得不爬起来,挪过身去。或许是烟抽的太多吧,汤项丘这一动身只感到头晕,胸口堵塞着一团东西。

桀骜不驯,是胡耀颢性格中最具暴发力的禀性,面对汤项丘老鹰叼小鸡行径,他怎么能容忍。

趁汤项丘挪身,胡耀颢霍地立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箭步跨过去,猝不及防一手抓过汤项丘办公桌上的香烟,结果最后只能从空空烟壳里头抠出两支。他见不惯汤项丘这个大烟鬼烟一支接一支,抽个没完没了。

等听到动静,扭头一瞅,汤项丘急得伸手去抢夺烟,可是手太短了一时够不着,样子滑稽可笑的叫人大跌眼镜。

没有烟,汤项丘在胡耀颢面前掩盖不住内心恐惧,胡耀颢这种行为在他眼里,是造反,明目张胆不把他汤局长瞧在眼里。

回到沙发上,胡耀颢坐到右边,又与汤项丘打个侧面,玩世不恭的嘴里叼着一支烟,故意把另一支烟在茶几上一上一下狠狠地弹,惹得汤项丘心口冒烟,两眼火星喷溅。

——黔驴技穷。

越发骄蛮跋扈,蛮横无理,汤项丘一口死死咬定,胡耀颢只是一个小小鼻屎点大厂长,擅自对厂里国家正式干部撤职,就是目无领导,就是目无他汤局长,这是绝对不能容许。特别是,胡耀颢根本无权力扣发那伙人的工资和奖金,这是资本家的一种剥削行为。

“屁话。”随着一拳击在茶几上,胡耀颢一吐嘴上叼着一支烟,蹦地立起,把烟碾个粉碎。

天底下,万事理为先。

当官的不讲理,天地动怒。

汤项丘的骄蛮跋扈,蛮横无理,胡耀颢的忍耐超过极限,心头愤怒仿佛滚滚长江,痛斥汤项丘这个高高在上局长:“我是厂长,没有权力扣除无故旷工者工资,是中央规定,还是你汤某故意袒护他们?***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调查了吗,你有发言权吗?资本家的剥削行为?依我看,你——汤项丘才是资本家走狗。”

迫击炮般的指名道姓痛斥,汤项丘傻眼了,舌头麻木,嘴巴僵硬。到底是个大老粗,肚子没有多少墨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到底是不是***所说,汤项丘当然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他就不是汤项丘了。

汤项丘掉进了胡耀颢挖的坑,如果说胡耀颢有权力扣除那伙人的工资和奖金,汤项丘等于承认胡耀颢是对;如果说胡耀颢没有权力扣除那伙人的工资和奖金,等于汤项丘承认自己故意袒护那伙人,那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成了他罪恶最好最有力证据。

反正是到了这份上了,胡耀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篓子捅个底朝天,当下击鼓骂曹操,猛烈抨击汤项丘恣意妄为,徇私袒护一伙无故旷工、闹事家伙,公然违抗中央政策、污蔑国家法律是资本家剥削行为。

电子工业机械厂彻底取消管理干部不管好坏人人都有份的月奖、季度奖、年终奖,这种吃大锅饭不良现象。身为局长,他汤项丘凭良心说说,无故旷工半个月多的闹事之徒,有什么资格凌架于全厂人头上拿奖金?

顶不住了,汤项丘两眼冒炽,脑门直痛,顾不上局长身份,脏话连篇,破口大骂:“你这个婊崽,是你大还是我大?还轮不到你这个婊崽来教训我。我是局长,我要严肃执行中央政策,国家法律。”

“那好。”胡耀颢剑眉一扬,嘲笑和鄙夷,逼问一句:“汤项丘,你说,现在是不是厂长负责制?”

汤项丘再次被胡耀颢的绳索套住:“那当然是。”

“那得了。我是厂长,我对厂里干部固然有任免权,有绝对权力处理无故旷工人员。”胡耀颢玩世不恭歪着头,清澈坦荡,浩如沧海眼睛仇视汤项丘,仇视汤项丘是个蠢货,不过一句话,他一头钻进牛角里。他胡耀颢又不是他汤项丘任命的厂长,难道要在他汤项丘面前软弱、畏首畏尾?

穷途末路,汤项丘已经搜刮不出半句话去反驳胡耀颢,只好耍赖:“你,你,你——这是***搞独裁。”

“哈哈哈……”“***搞独裁?好。说的好。”胡耀颢按捺不住心,狂笑起来:“汤项丘,我问你,独裁性质是什么?你先给我解释清楚,解释不出,你汤项丘就是搞独裁,你汤项丘就是现代版***,你汤项丘就是诬蔑中央政策,你汤项丘就是藐视国家法律。”

遭到胡耀颢一连串逼问,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局长的汤项丘,瞠目结舌——卡壳了。

一急,汤项丘一个劲儿猛搓鼻子,但是他不会认输。正义上,真理上,输给胡耀颢,他汤项丘手上尚有一张王牌——权力。

在汤项丘眼里,权力就是一切,什么国家法律呀中央政策呀,统统是一堆废话。

羞恼成怒,汤项丘硬把“独裁”这顶帽子强扣在胡耀颢头上,强迫胡耀颢给那伙人恢复职务,补发他们的工资和奖金。

“你休想,汤项丘。”胡耀颢把满腔愤慨,敌忾郁积在那支香烟上,往下一戳,把它碾个粉碎,霍地立起,两道剑眉挺拔,冷峭目光霜剑一般刺向汤项丘心窝,可谓重剑在锋,令人不寒而栗:“我——耀颢行的端,走的正,严格依法行使厂长职权,何罪之有?”“你——汤项丘凭的是哪一条歪理,以下犯上凌驾于国家法律、中央政策之上?”

“放,放,放,放,放——肆。”汤项丘疯了,全身发抖如同触了电网,抖了老半天,才站了起来,擂打在办公桌上的手像一团泥土:“你——”突然,一团东西塞住汤项丘喉咙,他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整个人又跌倒在椅子上,丑态百出。

“哈哈哈……”胡耀颢一阵幸灾乐祸,笑弯了腰,笑疼了肚子,但他仍旧是不屈不挠,傲视汤项丘:“我——耀颢是一个厂长,绝对不会天天跟在你——汤项丘屁股后头瞎撞,拍你马屁。”

“好,好,好。你有种。”汤项丘抖了大半天,这才站起来,摆出局长至高无上权力:“我现在以局长身份,研究决定,撤掉你农用机械厂厂长一职,由郑明会,陈泽沼——不,由郑明会任厂长,陈泽沼和姜雷阴任副厂长,其他四个人一律恢复原职,补发他们被你无理扣发和占为己有的工资和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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