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了阁楼,两名着白色道衣模样年轻的弟子迎面而来,一见李引歌和李吟月两人便面露惊喜。
其中一人先笑问,“阿一、阿幺,又来找师叔啊!”这人模样普通,但一笑便让人觉得可亲。
“是啊!”李引歌回答道,“两位师兄别来无恙。我爹在楼上吧?”
“师叔在。”另一个人答了话,这人模样好些但似乎有些腼腆,说话声也比较缓慢温柔些。
“别来无恙?才几天没见啊!”模样普通那个有几分揶揄地笑道,“你们跑这么勤快,小心师叔又训你俩不好好练功!”
“我们这次是有正事!”李引歌理直气壮道。
“正事?什么正事?”模样普通的那个又问。
“这位……姑娘是谁?”稍有腼腆的那位注意到了陌生的阿念,而且瞧着阿念那不同寻常的形容,不禁微微皱了眉头。
“我们的朋友。”李引歌拉住阿念的手臂,将她从后面稍稍往前拉来了些,“我们是为了她来找我爹的。”
李引歌话刚落,忽然从楼上传来呵斥,“涟盛、涟风,你们在和谁说话?你们师傅还等着你们回话,你们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们马上就走!”模样普通那个应了声,拉着腼腆的那人飞奔而去了……
“师兄慢走!”李引歌朝着两人的背影大声喊话。
“阿一、阿幺,你俩不乖乖在家又跑来干什么?”
伴随着质问,走出了一名头发已花白但模样颇俊俏年轻的绿衫男子。
“爹。”李引歌和李吟月称呼了一声,见那男子沉着脸,两人都立刻惧怕似地低下了头,两只鹌鹑似的。
阿念瞧过去,确定这人是人,并且瞧着这人行止颇为有度,有几分豪门贵公子的气韵,但让人感觉不太平和。阿念琢磨他约莫是个脾气厉害的人,故而两姐妹有些怕他。
“这位是……”男子这才注意到了阿念。
“我们海边捡到的!”李引歌抬起头说到。
男子沉声对姐妹俩训斥道,“你们捡到的自己照顾就行了,带来蓬莱派干什么?”
李引歌快人快语地回答道,“她说是她朋友带她来的,路上失散了,她的朋友是蓬莱的弟子,她要找他。”
阿念这才得了机会行了礼并道,“小女楚氏阿念,见过仙人。”
男人轻点了下头,回了个礼,“在下乃蓬莱第二十代弟子,道号云淙。”又问,“楚姑娘的朋友是谁?”
“他叫子虚。”
云淙眉头一拧,显出了些许冷厉,“姑娘莫非是在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阿念认认真真地说到,“他确实叫子虚。”
“那他师承何人?”
阿念摇头,“他没告诉我。”
“我在蓬莱派上千年,从没听说过有叫子虚的弟子。”
李引歌小声说到,“蓬莱派那么多人,也许有爹你恰好不认识的呢?”
云淙盯了李引歌一眼,李引歌又把自己缩成了鹌鹑。
“我让你们的娘过来。”云淙对外面喊了一声,“清音。”
随着一声轻唳,门口落下了一只仙鹤,仙鹤微低了下头,像是行礼,然后就笔直朝里面望着。
“告诉漓儿,让她来一趟。”
云淙随手扔了一个什么东西出去,仙鹤张嘴衔住,而后展翅飞起,很快远去了……
仙鹤回来得挺快,阿念这边刚刚被男子安排坐下,仙鹤就载着一名女子回来了。
“淙师弟,什么事要我来一趟?”女子落地还在屋外就急急地问,带着娇笑进门一眼瞧见靠近门口的两姐妹,脸上的笑容微滞,跟着有些惊恐似地问,“你们怎么又跑来了?”
女子显然就是云淙口中的漓儿,阿念瞧着她云鬓墨发,模样俏丽鲜妍,颇为亮眼的好看,同时阿念也一眼瞧出了她并非人,而是鲛人。
“娘,说得好像你和爹很不想见到我们。”李引歌委屈巴巴地望了女子一眼道,“我和阿幺有那么碍你们眼吗?”
原来她就是两姐妹的娘!阿念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姐妹俩确实是人与鲛人的混血。
“当然不是!”漓儿美目一横,微怒道,“让你们待在族里,是要让你们专心修炼。尤其是你!”
“我就是没什么天分嘛!”李引歌扯了下身旁的李吟月,“有阿幺了,我法术不行也无所谓嘛!对吧,阿幺? ”
李吟月闷声不吭。
云淙提醒道,“漓儿,她们先放着,这里还有客人。”
“客人?”漓儿回过身来,这才看见了阿念,然后微愕然,“这位姑娘……”
阿念知道应该是自己的模样吓住了她。
阿念刚想要起身自我介绍一下,云淙已经开口,“这是楚姑娘,她自称来找一位朋友,是蓬莱的弟子。”
“那楚姑娘的朋友叫什么?”漓儿立刻问阿念。
“子虚。”
漓儿也拧了眉,云淙道,“我记得我们蓬莱没有叫子虚的弟子,但以防万一,还是让你来确认一下。”
漓儿很快舒展了眉头,轻轻笑了一下,说到,“蓬莱确实并没有一个叫子虚的弟子。”
“怎么可能?”阿念惊愕不已。难道子虚确实是他的假名?可阿念记得子虚当时说了,这确实是他的道号。如果他的名字是假的,她要怎么找他?阿念立刻忧心起来。
漓儿又道,“不过楚姑娘要找的叫子虚的人,我倒是知道。”
阿念登时转忧为喜,“夫人知道他在哪儿?他安全无事吗?”
“楚姑娘放心,他安然无恙。”漓儿对云淙道,“淙师弟,那这位姑娘我带走了。”
云淙点了点头,没多问。
漓儿又道,“阿一和阿幺我也一并带走。”
云淙抬头盯住她,“你是怕我训斥她们?”
漓儿堆满笑道,“怎么会呢?我是正好有些事需要她们帮忙。”
“蓬莱弟子那么多,你一定要她们?”云淙嘲讽地笑了一声,不过又摆了摆手,“要带走就带走吧!省得烦我!”
李引歌抬起头来瞧着云淙,怨念道,“爹,我真怀疑我们是不是你亲生的!”
云淙冷瞪了她一眼,“要不是看在你娘面子上,我现在就修理你!”
李引歌咻地一下冲上去抱住她娘当盾牌。
云淙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
漓儿轻戳了下李引歌的脑袋,“别惹你爹生气。你就不能像阿幺一样懂事,少说点话?”
“阿幺心里也有,只是不说,她不说我替她一起说了!”李引歌一副很有理地模样,“娘你很偏心,你对爹可比对我和阿幺关心多了。”
“你爹的醋你也吃?你和你爹真不愧是父女!”
漓儿掰开李引歌的手,招手让李吟月到她身边,接着再招呼了阿念,几人一道离开了阁楼。
出了阁楼,漓儿招了仙鹤过来,让阿念上了仙鹤的背,再轻抚仙鹤的脑袋道,“去潮生苑”
仙鹤清唳一声,展翅高飞,漓儿与李引歌、李吟月御风而起,紧紧地追随仙鹤左右……
穿云破雾,数不清多少亭台楼阁纷纷过去,不多时,仙鹤落地,到了一座白墙青瓦门前绿柳红桃的院落前,漓儿与李引歌、李吟月纷也纷轻落了下来。
仙鹤微微蹲下,让阿念顺利地从它背上下来,然后展开翅膀,伴着清鸣,在阿念面前蹁跹地舞了两下。
“清音挺喜欢你的!”李引歌说到。
“谢谢你。”阿念对仙鹤道。
仙鹤又鸣叫了一声,然后展翅飞走了。
漓儿对阿念道,“今日一大早,两位蓬莱弟子从海上救回了一位公子,他自称叫子虚,想来应该是楚姑娘要找的人。”
“他就在这院子里?”
漓儿点头,接着神情颇为严肃道,“他自称蓬莱弟子,但我们蓬莱并没有他这位弟子。”
阿念的喜悦不过转瞬就被击碎了,转为对子虚的深切担忧。这怎么可能?他不是蓬莱弟子?那他谁?他又为什么要自称是蓬莱弟子?
阿念用力摇头,“不可能!”
“我们本以为他是在海上伤了,记忆错乱,误以为自己是蓬莱弟子,但不太可能楚姑娘和他两个人都正好错乱吧。”
这意思就是说他说谎?阿念坚决否认道,“他不会说谎!我相信他。”
漓儿严肃而认真地说到,“我们蓬莱确实没有他这位弟子。一大早,我们就让浩瀚阁查了卷宗,自我派立派以来,门下弟子逾万,却并没有一个叫子虚这个道号的人。他提起他的师傅乃是渺淼真人,倒是确有其人,但渺淼真人是蓬莱派第一代长老,仙逝已逾六千年。我们蓬莱派修行者多长寿,但也多不过千余年,逾两千岁便已鲜少,还未闻有超三千寿数的,他若真是渺淼真人的徒弟,那他至少七千余岁,这个年岁几乎比肩神界众神。”
阿念拧着眉头,心中纷乱如麻,但仍然坚持到,“我相信他!”
漓儿叹了一口气,“我们安置他在此休养,希望他早日理清思绪,如今楚姑娘来了,你既是他的朋友,就好好开导开导他。”漓儿颇为语重心长道,“是不是蓬莱弟子其实无关紧要,即便他在外行走一向以蓬莱弟子自称,只要不曾行恶,蓬莱也不会追究,但是他总要认清楚自己是谁。”
他是谁?阿念仍然坚定地认为子虚没有说谎,但她明白蓬莱不可能作假这样胡说!那……如果子虚确实没说谎,他确实是那么记得的,但蓬莱派的说法也并不是假的,那么……阿念心头登时纠结难受起来——这太可怕了!一个人的记忆如果都是假的,自己记得的关于自己是谁自己的经历都不是真的,那他要如何自处?
阿念没再多想,她转头撞开院门,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