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忽然涌进十多个人,本来就不大的院子,越发显得逼仄起来。
宋杳正对上为首的高家男人,以及已经被气哭了的张家婶子。
三人对上视线,宋杳懵逼了一瞬,开口问:“高叔,张婶,你们找我有事?”
两个人不约而同移开目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高叔率先开口:“宋丫头,高叔过去确实做了对不起你们家的事,但是高叔晓得你这孩子刚正,所以我家的地是不是张家人挖的,还请宋丫头你给叔做个证。”
宋杳心下一思索,眼睛转了转,露出个为难的表情来:“可是,高叔我……”
“宋丫头!”她话未说完,便被张婶打断了,“你可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哇,虽然张婶确实和你有过争执,但你也知道,我们家孩子爹一直卧病在床,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将他家的地挖出那么大一片?这明摆着是有人栽赃于我,宋丫头你可千万不能睁眼说瞎话啊!”
宋杳听完这话,眉头一皱:“张婶子这话说的,如果有人栽赃的话,那我岂不是头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毕竟之前不久我才和高叔因地起过冲突,您这指责……”
“宋丫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不定有人贼喊捉贼,故意讹钱呢!”
她这话一出,高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暴怒起来,方才压下去的火气,似乎一股脑儿都冲了上来:“张彩云!你别得寸进尺,我清早都看见是你了!”
他这话一出,张彩云立马反驳道:“你看见我了?谁能作证?你既然看见我了,怎么不立刻来找我论理,反倒这会儿早饭都吃过了却来找我理论,可见你根本就是在说谎!”
“你!胡说八道!我没有找你是因为我不太确定是谁,那会天色还暗,你一团黑影窜入槐树林子里不见了,我怕冤枉你,还特地找了村子里每家每户,结果发现就你们家院子里有几片槐树的叶子,不是你清早带回来的,又是谁的?”
“笑话!每天窜进槐树林里的人那么多,我每天走好几遍,或许是昨天沾到的也说不定!”
“你!强词夺理!”
高叔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因为这事打女人,忍得浑身发抖,双拳紧握。
张彩云占了上风不由得得意洋洋起来,露出小人得志的样子,挑衅地看着对面的高大川。
宋杳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有些头疼。怎么都没想过,撇出去的锅又被甩回来了,她简直……无话可说。
想了想便道:“高叔,对不起啊,这事我实在是不大清楚啊,你当时也说了,除了两个人之外,旁人没看见的都不能算数,我当时也只是跟你说,最受益的人是张家婶子,并不代表是我亲眼所见啊!”
她这话说出来,高大川立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看得宋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跟他说过自己确实看见了,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没说过。
她摇摇头又转向张彩云,叹息道:“张婶,果然你才是对的,当初就是你坚持说没人看见就不算数的,要不然你今天得受多大的冤枉啊!”
张彩云眼睛一睁便要落泪:“是了,这村里哪一个不是欺负我有男人还不如没有,男人女人,大的小的都来冤枉我欺负我。”
宋杳拍了拍她的肩膀,“成了您也别气了,这点我可以替您作证,我记得您昨晚跟我母亲一道从田里回家的,那些槐树叶子说不定就是那时候沾的,您之后应该没再去过田里了,是高叔他愿望人了!”
高大川,额头青筋爆出:“宋妮子!你!”
张彩云继续得意道:“当然了,昨日后晌回家以后我便一直在家未曾出去过,直到他上门嚷嚷吵我好梦,我才晓得这事。”
宋杳无辜地看向高大川,“高叔,不是我不帮你,是你话说在先,而我也不能作假啊。”
张彩云笑逐颜开,一手挽上宋杳的胳膊,“没想到你这孩子,倒如此通情理,端作风,张婶真是越发喜欢你了。”
宋杳笑:“好说好说,张婶的赞美我收下了。”
她不动声色推开张彩云的手,看着气到脸色发青的高大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高叔,好歹你身强力壮,何必和张婶计较,不就一点点地么,何必伤了邻里和气,你也不能忒小气了!”
话音刚落,张彩云便接过了话,“就是,一个大男人不过是挖了你一角地罢了,闹成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个男人。”
宋杳抿唇一笑,听见房顶有什么东西响了一声。
“这就奇了,昨日我接娘亲回家,路过的时候发现只被挖了二分,如今怎么变成一角了,这一角怕有半亩了吧?张婶,你是从何得知,地竟然被挖了一角的?”
正在气头上的高叔,听见这话才猛然反应过来,喜道:“正是这样,你既然昨夜后晌回家再未出来过,又怎么会知道我家地不是少了二分,而是少了一角?”
张婶一愣,磕绊道:“是我记错了……”
高叔大笑:“好一个记错了!你一个庄稼人竟然会记错土地大小,你这托词不觉得可笑吗?”
“我……我也是随口一说,二分地也算一角啊!不是吗?”她匆忙像围观的人求助,然而有点脑袋的人也知道这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张彩云仍不服气:“我……我是听旁人说的!”
高大川走近她:“你不是被我吵了好梦才知道此事的?什么时候听谁说的?”
“我……”
面对四方投来的目光和压力,张彩云全无刚才的嚣张气焰,整个人颓颓然倒在地上,哇地一身嚎啕大哭。
宋杳叹一口气,对着众人道:“各位叔婶都不用下田的吗?日头也高了,还待在这里不大好吧?”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也都嘟囔几句,各自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三个人,高大川满脸高兴来跟宋杳说谢,宋杳并未接受他的谢意,只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有些事,总会有报应的。”
说得高大川脸色红白相交,低着头直说“是”。
高大川拉着张彩云要去村长那里评理,张彩云却是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宋杳蹲在地上看她:“张婶,我从来没有想过欺负你,实际上你和我母亲都是一双手撑起整个家的人,我十分敬佩,我希望你能继续这样坚强下去,小聪明和贪便宜并非长久之计,自己踏实拿来的才是自己的。”
她说完扶起张彩云:“虽然我们家也没有男人,但是,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们家能帮的定然帮你,去认个错吧,这没什么。”
张彩云慢慢安静下来,随着高大川挪动了脚步,走到院口的时候,才说:“宋姐,从前对不住你了。”
宋母摇了摇头,母女俩目送俩人离开。
院子里霎时清净下来,宋杳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房顶待着这么舒服吗?还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