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标会结束了，来晚了。
江城商政两界的精英人士们，看到喷泉池旁这两个落魄的身影，一个个惊愕的表情集体浮现出来。
“这不是陈天的陈紫月吗？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你没听说？陈天集团最大的股东王华撤资，股票市值蒸发数亿，我看哪，离破产倒闭不远了……”
“可不是，家道中落，最倒霉的就是女人！”
人群向两旁散开，挂着一脸幸灾乐祸笑容的林浩天和几个燕家的大人物一同走下了台阶。
林浩天假仁假义地笑道：“这不是陈小姐吗？真不幸啊，你来晚了，我就说嘛，要你搭顺风车你不肯，现在可好，白忙一场，要不要搭我的车回市区啊？”
“不需要！”陈紫月在张扬帮扶下站起来，披上了小西装外套，她的女士衬衫湿了一大片。
即使惨败，她也不会接受胜利者鳄鱼的眼泪。
“哈哈，那真是太遗憾了，罗大哥，乔大哥，有空我请各位领导喝茶，一定要赏脸啊！”林浩天的目光挪过去，落在两个大腹便便的领导身上。
罗留青、乔云，这两位一个是江城市副长，主抓国土资源、税务工作，一个是开发区一把手，在这次招投标会上作为组委会成员莅临。
“林总，你这话不对嘛！领导作风清廉，怎么能喝你请的茶？”另一位商界大腕笑道。
“哎哟，我罪过，罪过，改天一定登门赔罪，您们慢走！”林浩天和一大群人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将这两人送下台阶。
两位领导还未走出几步远，人群又赶紧让开空间，又有几位大人物步出会场了。
“白主任出来了，还有白市长！”
白主任，这个人看名牌，叫白雅，是秘书长，和正市长一个级别。
白雅在一大群人簇拥下趾高气昂步出管委会大厦，年纪能做她娘的副市长在她身旁就像个老嬷嬷一样小心伺候着，平等的级别，却是不平等的地位！
这个白雅是个少妇，大概三十几岁，但却十分漂亮，有着年轻女子没有的韵味。奇怪的是，此时那个白雅，目光却落在张扬的身上，意外深长的看了他几眼。
燕氏的燕国云也跟在一旁亦步亦趋陪着笑，这个大项目对燕氏来说势在必得！虽然林氏集团也在，但都有靠山倚仗，现在就看谁的本事大，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至于曾经强大的陈天，已经不妨在眼里了。
“白主任，您看这次哪一家中标的机会最大？”除了政商两界的大人物，电视台也受邀参与这次标会，一名记者将话筒递到了白雅面前。
众人无不期待她的回答，她身兼此次工程项目组委会主任，未来上百亿千亿的投资大权都牢牢握在手中，可以说滔天也不为过。
白雅的目光展望了一眼，却吐出了两个让人惊诧的字：“叫张扬的年轻人，是那个吧！”
所有人都刻意忽略了陈紫月身边的那个人，直到发现白雅的视线所在，人们才一脸古怪地望着他。
一个随从保镖模样的人，如此落魄，凭什么能让白主任惊讶？
林浩天脸上露出了深深思索的神色，抱臂静观事态发展。其他大人物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张扬微微一笑，这时候，他也知道这位白雅是谁了，她就是雯雯背后的人物，是雯雯的亲姐，此次大会，雯雯特意跟亲姐说了照顾张扬和陈天集团。
刚才，张扬和雯雯发短信再次确认过了，想不到，这丫头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姐姐。
“你就是雯雯的男朋友吧。”白雅走过来就问了一句。
“额，雯雯跟我说过你，白姐，你也在这里？”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搞的？”看见他满身是水、衬衫贴在身上，白雅焦急地走下台阶。
人群赶紧让开道，燕氏的两位大人物相视一眼，彼此默契地保持着一段距离，停在原地。
“说来话长，车子抛锚，没赶上投标，我们一路走过来的。”张扬苦涩地笑笑。
“走过来？”白雅惊呼一声，眼神在两人身上打量着，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她说道：“这样吧，你们的标书交给我。”
陈紫月一听这话，惊喜地紧紧攥住张扬的手，连声说道：“谢谢！谢谢！”
“快拿标书出来！”张扬打开公文包，陈紫月愣了一下，赶紧松开手，取出那一叠厚厚的文件袋。
白雅洞察秋毫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扫了几眼，不动声色接过了文件袋。
“白主任，投标时间已过，这……这不符合规矩吧？”一名地产商忍不住提问。
“是啊，白主任，投标规则上明令有时间限制，如果是这样，大家随便什么时候送过来都可以了……”
“时间观念体现一个人一个公司的素质，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怎么按时按量完成国家工程？”
说这些话的，大都是一些二流地产公司的老板，他们的竞争力本就不足，再有人开特别通道，他们就更别想入围了。
“哈哈，我说一句！”副长又折回来了，连带着小跟班区长也走了回来。
“大家静一静，听市长说两句。”林浩天高举双手维持着秩序。
“国有国法，这个是不容置疑的嘛！”罗留青大背头梳地绿油油，白衬衫掖在西裤里，手上戴一块廉价的机械手表，挺着大肚子摆开了人民公仆的形象气度。
就在大家窃窃私语点头赞同时，他话锋一转：“不过以我看来，这件事情应该法外容情！”
啊？他也站在陈天一边？许多人开始绝望了。林浩天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对，我完全赞同罗市长的意思，这大热天车坏在外头，还能跑着赶过来交标书，实属不易啊，各位，难道你们忘记了雷锋精神吗？”乔云在一旁添油加醋说道：“白主任的决断非常英明，罗市长的话代表市委和组委会，这件事不是开绿灯，是有目共睹，就应该这么办！”
“那就这么决定了！”罗留青老奸巨猾的笑容盯在白雅那张艳丽的脸蛋上：“白主任，下午还有个文件要麻烦你，我先走一步！”
白雅漠然摆了下手，她很清楚罗留青这么做的目的，是要她在一份土地转让文件上签字，大人物之间，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林浩天一张脸黑到了脖子，他万万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这样的结局。
人群渐渐散去，燕氏两兄弟互相打了个照面，彼此的脸上都挂着冷漠，在保镖和秘书簇拥下钻进轿车分道离开。
白雅将标书交给秘书，说道：“坐我的车吧，顺道送你们一程。”
“我们的车还抛在路上，就不麻烦白姐了。”张扬感激地说道：“下次我请白姐喝茶聊天吧。”
“那好吧。”白雅的眼神在陈紫月那里停顿了几秒，转身和身边的人离开了。
大厦喷水池畔，车辆一走而空，只剩下张扬和陈紫月两个人的身影。
这场惊心动魄、绝地逢生的奔波让陈紫月深感疲惫，再也挪不动步子，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你怎么会认识白秘书长？”她低声问道，这个家伙，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有什么奇怪的？再大的官不过是个人，是人就要吃饭睡觉住房子，这应该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和雯雯认识。”张扬摸出电话开始找人来修车。
等他打完电话，陈紫月才继续小心翼翼问道：“那有她的照顾，能不能……”
“什么？请人要花钱的！你付得起钱吗？再者，万一出事，谁去号子里捞我？这事风险太大……”张扬摆着一张包公的脸，眼珠子却偷偷打量着她那对美腿。
“算了，当我没说。你叫谁过来的？”陈紫月叹了口气。
“一个小弟，不，是朋友。”差点说漏嘴啊，张扬汗了一把，赶紧打岔：“去里面大厅歇着吧！吹会空调，瞅瞅看有没有水喝。”
“你去吧，我在这里挺好。”陈紫月不是不想进去，她没力气走了。
“好什么好？堂堂总裁赤脚坐在水池边，有失体面！”张扬不容分说，拉起她的手，很熟练地把陈紫月背起来，走向大厅。
这是第几次了？陈紫月气恼地拧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唇角却身不由己地微微上翘起一个优美弧度。
奥迪轿车一字排开有序行驶在公路上，罗市长摸出了一包红塔山。
“抽我的，老领导！”乔云殷勤地摸出一包金钻石芙蓉王，赶紧敬了上去。
罗留青斜眼看他一下，摆了下手，拉长了腔调：“老乔啊，这种烟是你我能抽的吗？”
“呃！是是，老领导说的是，我下次不抽就是，您看，这已经开了包，不能再浪费吧……”乔云笑脸堆成了福娃。
罗副市长淡淡笑了一声，接过去，乔云赶紧给他送上火。
“老领导，你刚刚怎么帮白雅说话？”抽上烟，乔云的胆子大起来了。
他深知，罗留青和白雅并不在同一条阵线上，两人的背景同样强大深厚，将来问鼎江城一把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两个其中之一。
在仕途上互相较劲的两人，不会轻易走到一起的。难道罗留青对白寡妇有意思？这也难怪，江城大小男领导，背地里谁不想揩一把油？他这么做，无可厚非，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你这个问题太肤浅了……”罗副市长笑道：“我给她一个面子，她就欠我一个人情。这还是次要的，看事情要长远，你认为这个标花落谁家？”
“我看燕氏的两位总裁都有很大几率。”乔区长揣摩道。
燕家有靠山，林浩天与罗留青走得很近，都是标案强有力的竞争者。
“你又错了！”罗留青深沉地笑起来：“这件事不过是做做样子，上面早就内定了。多接一个标，少接一个标，和我们没任何关系。这回你懂了吗？”
“啊！那……那是哪家地产集团？”
“天上飞的。”罗副市长一脸惬意地吐出个烟圈来……
张扬亲自处理车子的事情，替陈紫月叫了辆出租车，先送她回去休息。折腾一下午，搞定车子回到市区，已是傍晚。
就在这会，他突然看到一个一伙混混在旁边下馆子，嗯？居然是熟人，这伙人，正是那天街上看到的两伙人打架的其中一伙人。
带头的，正是那个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