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梦曦来到少年身前,骄傲的仰起下巴,用一种不加掩饰的语气居高临下说道:“柳言,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以为仅凭一道婚书就能让姐姐嫁给你吗?别痴心妄想了,姐姐是什么人?稷下学院复圣亲传弟子,天生神脉,岂是你这个小小的统领之子能高攀的?也只有李师兄这等人物才配的上姐姐。”
柳言沉默片刻,想了想说道:“你们好像搞错了,我来王府不是求亲,而是退婚,所以不用担心我会赖上你姐姐。”
姜梦曦冷笑道:“希望你不要口是心非,否则天下再大,也难有你的容身之处。”
柳言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天无涯,地无角,自己又不需广厦千万,如何没有容身之处?
姜梦曦看出少年的不解,嗤笑一声,朝身旁的小婢女说道:”凝霜,你去给他说说其中原由,也好让他死心。”
“是,小姐。”
......
柳言自幼长在青州,晓得青州辖域八府十三城,也晓得天下分四国,但对其它一些事却知之甚少,比如唐国现在是政教分离,儒道释三宗并存,政治驭身,宗教驭心,政治首领为唐皇姜王,而三宗领袖分别是复圣颜回,道圣列御寇,释圣菩提子,这五人站在唐国的权力巅峰,彼此间势力盘庚错节,互相制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达到了一个奇妙的平衡点,其中姜王爱女就拜在了复圣颜回门下。
姜王共育两女,长女姜千刃,次女姜梦曦,据说在前者出生之际,有流星坠世,神鸟西来,天生异象,原是九凤神脉初现,三岁能明理,五岁破淬体,六岁入后天,十岁拜稷下学院复圣为师,五年过后,现在已是星法境的大高手,第一位公认的能在将来成圣的女子,不止唐国,就是在其余秦汉宋三国也有极大的名气,为年轻一辈翘楚。
皇室出身,九凤神脉,姿容绝世,复圣弟子,这一切的一切使得姜千刃成为了众多天才少年的爱慕对象,而在这些多如过江之鲫的追求者中,有两人极为耀眼,就算与少女并立,也难以让人忽视。
儒宗李寒山,道门顾南渭。
李为唐国皇姓,这李寒山是唐皇冬猎时收养的一孤儿,原本声名不显,但因在一场朝堂大议中舌尖生莲,以“论语”为词,让一众大臣哑口无言,被儒宗复圣慧眼识珠,收入门下,现位列儒宗十哲之首,是儒宗大师兄,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是默认的下一任儒宗领袖。
而顾南渭,因修炼道门功法的缘故,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但其真正实力甚至比李寒山还要强,有可能是年轻一辈中第一人,也可能在未来成为唐国至强者。
道圣列御寇曾言:“南渭者,世之奇才也!”
不出意外,将来姜千刃的夫君定是李顾之一,因为再也没有比这二人更优秀的了。
......
风过树梢,弄起沙沙之声,柳言眨眨眼睛,他好像明白了。
“听我一句,离开人皇城,越远越好。”姜梦曦看着柳言,顿了顿道:“这对你和姐姐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柳言抬头看天,除了云就是光,木拐轻轻的击打着青石小径,半晌,长出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你知道吗?”淡淡的声音从少年口中传出。
“什么...?”姜梦曦一怔。
“我本是真心实意来退婚的,但现在...”
“我不想退婚了。”
......
迈步走出姜王府,想着二小姐那副暴怒的模样,柳言心中有些快感,说实话,他根本不在乎姜家大小姐是何种人,也没想过要和她成婚,但姜梦曦的言语让他很不舒服。
他是性子淡然,可同时也是个少年,而且是个有自尊的少年,千里迢迢来到人皇城,却被如此对待,心无波澜才怪了。
日已西斜,街上的影子被拉了好长,忙碌了一天的小商贩开始收摊,但也有做吃食的铺子刚刚开张,柳言循着香味来到一处的小酒楼,上二楼寻个临街的座位,要了一个烧饼,一份清汤,吃一口饼,喝一口汤,味道不错,冲淡了些许心中的不快。
酒楼对面青楼上,大红灯笼高高挂,青楼背后,是条前朝炀帝开凿的大运河,重帆叠影,流水静淌,
富家公子带着侍女留连在水上都市,倚红傍翠,贫苦纤夫汗流浃背,拉着搁浅的巨船,为了生计奔波,也许家中还有妻儿在等着他今日的工钱去买粮食。
看到这一幕,无来由的,柳言一阵心酸,他也分不清是为那纤夫还是为自己,猛灌一口汤,呛得喉咙发塞。
再抬头望去,北处一片惨叫痛骂之声,原是两个买主看上了同一个奴隶,互相大打出手,瞬时间人仰马翻,那奴隶被人踢倒,也无人在意,等到双方筋疲力尽时,却发现奴隶被已被人践踏而死,叫骂两声晦气,各自离去,有四五成群的野狗跑来在逐渐冰冷的尸体旁嗅来嗅去。
这里就是大唐人皇城,号称天下第一的大唐人皇城,古往今来,才子佳人,帝王将相,升斗小民,在这里上演无数的喜悲,无数的光鲜和无数的肮脏。
柳言从桌上捡起最后一片饼渣,放入嘴中,这是曾夫子教会他的第一个道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青州可没有这么好吃的烧饼,犹豫着再买一个,但又想着不可逞口舌之欲,还是作罢。什么东西都是过犹不及,一旦烧饼吃多,也就没那个味了。
唤来小二结完银钱,柳言起身拄着木拐下了楼,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流之中,此时正是暗夜将至,华灯初上。
......
姜王府中,姜梦曦跪在书房中,大气不敢出一下,姜定方负手闭目背对着女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梦曦,你知错吗?”忽的,冷冷的声音从书桌背后传来,姜定方脸上再也没有见柳言时的温和。
“女儿知错了。”姜梦曦长这么大没见过父亲对她如此发火过,打个激灵回道。
“知错就好,今日起,禁足一年,不准踏出王府半步。”
说完这句话,姜定方大袖一挥,离开了书房,于此同时,一道血肉模糊的人影被扔进了书房,正是与柳言有过争执的婢女凝霜。
姜梦曦看着死不瞑目的凝霜,先是一怔,片刻后,终于哇的一声哭了。
于此同时,有数只信隼就着夜色从姜王府中飞出,隼翅划破天空,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