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阳暖,是万物复苏 ,花开时节。银梨烂漫送雪走,锦衣灿灿待客归。
在人皇城城外直道上,一个少年,沐浴在微斜的光影中,茕茕孑然。
这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穿黑色破袍,拄着一只木拐,正沿着直道缓缓而来,心中微感无奈的想 :“也不知老头吃什么药了,非让我来见她,一个是桐枝凤凰,一个是荆梢野雀,怎么可能会有比翼双飞之事呢。”
少年口中的“她”指的是姜王爱女,唐国郡主千刃。此时光景正好,他也不着急,拄着木拐信步而行,一路上遇见俏丽景色。兴致来时还要远观片刻。就这样行了许久,他又低声叹息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他怀揣信笺,好看的眉目间爬上了一抹伤春之色,如重山垒清波。
逐鹿意气,正该跃马扬鞭,年岁静好,此时却自嗟自叹,似有千千心结藏于胸壑。
少年姓柳名言,是青州统领柳元芝的独子,因天生体弱又生的俊美,故而有个绰号叫做“柳天仙”。他一人一信一木拐,遵父之命,到人皇城寻姜千刃成亲,原想半路溜走,从此天涯路远,江湖不见,但又想到柳父临别前的敦敦教诲,只好作罢。
柳家男儿,一诺千金,何况他和姜千刃之间是当年两家老爷子指腹为婚,不看僧面看佛面。
人皇城城门巍峨耸立,上面“人皇城”三个大字书法古朴苍劲,行文笔走龙蛇,为天下一等,据说是唐国皇帝请书圣张旭之亲笔所写,每字一米见方。
柳言拄着木拐,从城门而入,只见街道两旁铺子万家,人来人望,声音鼎沸,目之所及仍未尽,此境此景下,自己就如入了群的蚂蚁,渺小无比。
拉个路人问话,道谢后顺着街道走了半刻钟,而后又转了几道弯,遥遥看见青瓦朱门,好一座气派不凡,占地极广的府邸。
他望着檐牙高筑,砖石琉璃的府门一怔出神,心想:“姜王一生战功赫赫,官居天下兵马大元帅,又是唐皇胞弟,这些年来,唐皇重病,一直都是姜王主持朝政,宦海沉浮,铁血杀伐,怎的都不是易与之辈啊!要做他的女婿,啧啧,老头子,你够狠。”
他拄着木拐,缓步朝府门走去,只见光芒耀眼,原是一块白玉镶边的石碑。石碑长愈一丈,上以鎏金文刻着一片字迹。
心下好奇,凑上前去,原来这石碑是先皇所赐,用来表彰当时还身为皇子的姜王的平叛之功。文中说到在开元元年,南疆巫天叛乱,唐国朝野震动,皆言议和,唯有姜王主动请缨,率领大军讨伐巫天,而其麾下的五虎八将也在此役中名扬天下。班师回朝后,姜王官拜天下兵马大元帅,五虎八将亦受封为大将军,镇守边疆,保国安民。
他心驰神往:“自古以来,好男儿当是如此,手持吴钩,胯下烈马,御敌于外,方对得起六尺之身。”
柳言自幼体弱多病,十多年来长与药罐相伴,周公作陪,生活很是乏味无趣,唯有每日听曾夫子讲诸如兵圣孙武,秦将蒙恬等武将的事迹,来打发时间。长此以往,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他对那些为国抛头颅,撒热血的军旅之人自有一分向往和好感。只可惜自己的身体,实在太差,别说参军了,就连刀剑柳元芝都不让他碰。
正出神间,忽然身后马蹄交响,夹杂着银铃般的笑语,甚是悦耳,一女子策马驰来,停在姜王府门前。
女子年纪不大,身穿绿衣,柳眉弯弯,双眼如月,琼鼻微挺,肌肤皓白胜雪,纤手晶莹似玉,腰肢盈盈一握堪如水,天生灵秀,神采斐然,浑似姑射仙子。
“喂,小子,看什么?信不信本小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少女下马,刚要进府门,忽然似是心有所感,抬头向柳言看去,只见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正在自己身上打量,不由的娇声斥责。
听得少女所问,再看其脸颊上的那抹粉红,柳言一笑,打趣道:“既见佳人,云胡不喜?”意思是看到你这样美貌的人儿,我心里高兴,当然要多看两眼。
“好哇,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个登徒子,阿大阿二,替我教训他。”少女闻言气急,双脚轻跺,右手一招呼,从身后跳出两个铁塔般的壮汉,朝柳言走来,其中一个瓮声瓮气的道:“小子,敢惹我们姜王府的二小姐,真是活腻歪了。”另一个和声:“腻歪了。”
“呃,二小姐?”听柳元芝说,姜王膝下无子,唯有双女,长女千刃,次女梦曦,这么说来眼前这个不就是...?
“且慢。”柳言轻喝一声。
“怎么?后悔了?那就叫本小姐三声姑奶奶。”少女骄傲的像只小孔雀。
“我叫姑奶奶无所谓,就怕你姐姐不答应。”柳言故作难色。
“为什么?”少女满是疑惑。
“因为我是你姐夫,我叫你姑奶奶,你姐姐岂不是也要叫?”
“阿大阿二,给我打,生死不论。”少女黛眉紧皱,更加生气了,这家伙,不仅调戏她,还调戏在她心中有着无人可比地位的姐姐,怎能轻绕。
......
“柳家小子到了?”
“到了,眼下正和二小姐在府门唠嗑。”
“福伯,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幽默了。”
沉默片刻,被称为福伯的老者朝书桌阴影后的人一拱手,道:“王爷,恕老仆直言,千刃小姐是九天之凤,您就这么让她嫁给柳家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了?”
“放肆,福伯,有些话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书桌背后阴影处的人厉声斥责,顿了顿又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吧,纵然柳家小子再如何不堪,他也是尘虎的儿子,是我姜王府的女婿。”
“扑通”一声,福伯跪下,身子微微发抖,似是极为恐惧。
“你动了不该有的妄念,去账房拿千两白银,然后带上你侄儿滚吧!”
福伯如蒙大赦,朝书桌后深叩三个响头,躬着身子退门而出。
“尘虎啊,十五年前我没能保住你夫妇,欠你们的,就让我在你们儿子身上弥补吧。”
“不过听元芝说柳言到现在还未涉修行,就连淬体境都不到,怕是难入千刃那丫头的眼。”
“罢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胡闹。”
“吱呀!”一声。
房门缓缓开启,温文尔雅,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走出内室,像个教书先生,谁能想到军功赫赫,修为至先天,身居兵马大元帅的姜王竟是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