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辰皇市,虽已万物复苏,可还是冷得让人发抖。
21楼,楼梯口窗台上站着一个身穿浅绿色外套,这衣服明明有个帽子的,看得出来帽子是被剪掉的。外套里包裹着条纹式黑白相间的毛衣。一双黑色运动鞋,配上一条深色牛仔裤,看上去好生的滑稽,傻逼的打扮。整齐的刘海发型,盖住了额头,生怕额头跑出来似的。半张脸上的胡茬已清晰可见。他痴痴的,傻傻的,像木头似的杵在那里。他有些迷离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看着正前方村子里的宣传栏上的及其醒目的大字。“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
“小企鹅,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他垂头丧气的说道,像极了放错的孩子,正寻求帮助。
“柳小柳,什么事啊!看上去那么忧郁,发生什么事了?”她温柔的说道,世上最温柔的口吻,只有她能发出这种如沐春风的声音。
“我,我……我陷入了一个泥塘。”
“我赌钱了,网赌,输了10万。”他像是招供一般说道。
他不想瞒她,他希望她离开,毕竟她那么好,他真的很糟糕。
“柳小柳,你怎么那么傻。”她眼睛红红的哽咽的说道,说话间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平哥,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赌了。”她接着轻声细语的说道。
“嗯,我网贷差8万左右,如果你觉得我给不了你未来,那我们就分开吧!”他正定的说道。对于钱财他本就看得淡,只是他不想她受苦受累。以后的一两年的日子,一定是吃糠咽菜了。他没办法了,他如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他话音刚落,她并拉着他的手,出了1-21-6。
“看,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她用右手食指指着那个鲜红的大字,好似发现了宝藏骄傲的坚定的说道。
她右手食指像是黑夜里的一束光,温暖而明亮,为他指明了方向。
“平哥,没事的,慢慢的我们会好起来的。我以后不乱花钱了,我们一起还。”
“你以后,花钱超过一千块,一定要和我商量。”她用商量的语气和他说道。
“小诗,谢谢你!我答应你。”他像是用尽全力的说道。
他上辈子拯救银河系了吗?她对他怎么那么好,好得让他感到害怕,好得他感觉到不真实,好得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她。他紧紧的抱着她,心里暗暗发誓,若天不崩,地未裂,他非她不娶。终有一天,他一定给她想要的一切。只是他并没有把这种想法说出来,他本就这样,他以为她会明白。
……
“原来她是那么的好,都怪自己,自作自受。”他右手握着拳头奋力的砸向墙壁,颤抖的自言自语道。
他用力的看了看,那十四个鲜红的大字,一滴泪粘在胡茬上,怎么也滴不下来。他转过身,看了一眼1-21-6,从楼梯飞奔而下。
……
未至中午,他背上了浅灰色花纹双肩背包,右手拉行李箱,奔校门口而来。卿平不让同成、文杰、谢谢他们来送他,他不喜欢离别的场景。
“吆,柳老师,这是要走吗?”门口的雷大爷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几天,他们的事早已传遍整个校园。任谁都知道,他踏出学校的那一刻,意味着什么。
“以后你女儿不用受我的折磨了。她一定能学得好的。”卿平微笑着说道,只是笑得好别扭。
“嘿嘿。”雷大爷不知如何回,只有尴尬的笑了笑。
“雷大爷,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门,谢谢!”
雷大爷仿佛傻了似得,笑了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卿平的声音传至他耳朵,他才有了反应。有些许皱纹的右手食指用力的按了一下门阀,像是很使力一样,生怕操作失误。
卿平跨步向前,只是三步,他就出了校门。
雷大爷看着这孤单而单薄的身影,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知哪来的一阵邪风,吹起了他厚厚的刘海,露着的额头,被吹得好生舒服。
“是该换个发型了。”卿平心里默念。
“柳小柳,你这个刘海好好看,以后都不要换发型。”她温柔的命令式的说道。
“哇咔咔!这发型,从高中到现在一直都这样,以后也一直会这样。”
“人丑就靠发型撑,哈哈。”他接着打趣的说道。
“咦,确实丑。”她调皮捣蛋的用双手撩起他的刘海说道。
啵!
她踮起脚尖,亲吻着他的额头。
……
出了辰皇市实验中学,卿平不知道应该向何方,没了指路明灯,他哪来的方向。
北上?
南下?
东进?
西出?
还是回老家?
还是浪迹天涯?
回家肯定是不行的,他怕老头子受不了,含辛茹苦的养育了20多年,就这样回家。他会让他们很失望的,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父母。那就绝不回老家,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先去市区换个发型。”他喃喃自语道。
卿平打了一辆车,奔市区而去。这一别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辰皇市实验中学啊,给你我所有、一切,如今都会变成磨难。卿平坐在后排,顿时老泪纵横,他还是流泪了,只是没有发出声音,司机大哥并未发现。只是觉得,此人好怪,竟然会穿一件被剪了帽子的浅绿色外套,好生的滑稽。
卿平来到市区,眼睛红红的,看上去有些憔悴。下车的他,就近找了个理发店。
“师傅,给我换个三七分的发型。”
“你这脸型不适合三七分,就这刘海很适合你啊!发型不用换,我帮你修理一下就可以了。”一位中年男子缓缓的说道,看上去就是个经验老道的理发师。
“就来个三七分,想换发型。”卿平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行,行!您坐。”经历世事的中年男子看出了卿平的决心,微笑着说道。
中年男子一顿操作,没过多久就完成了。
三七分,从未试过,露出了大额头,显得脸更加的长,像马脸。卿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不认识一样,半张脸的胡茬,似马脸的脸型,看上去极丑无比。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一副黑框眼镜戴了上去,才稍微的不那么辣眼睛。
“小伙子,你看这发型真不好看,我可以帮你还原回来,不收双倍钱。”中年男子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听得出来他怕卿平砸了他的招牌。
“不用了,就这样,蛮好的。”卿平笑着说道,好似很欣赏这样的自己,敢于尝试,敢于突破。
“那你胡子需要刮一下吗?”
“不用。”他不容反驳的干净、利落的说道。
“好吧!那帮你洗洗。”中年男子无奈的说道。
……
卿平的这次理发,花费了800大洋。
“第一次花怎么多钱弄头发,也是最后一次。”他心里默念道。
他走出理发店,往兰州拉面馆走去,他要最后一次尝一尝这碗兰州拉面。
“从哪里动的心,就从哪里把它灭了。”他这样面无表情的默念道,至于做不做得到,他也不知道。
兰州拉面馆,还是老样子,大小五十平米,依旧生意兴隆。只是这一次,他一个人来的,她会不会一个人来。她怎么可能一个很来,她那么好,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一个人。她可能已经忘记了这碗牛肉面的味道了吧。
“咦!我不是当她死了吗?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卿平喃喃自语道,他并不是诅咒她,但是他的确需要这样。他很抱歉,在一起的时候没能照顾好她,分开了还要当她死了。他知道,他配不上她了,他真的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怎么能说她死了呢?她明明过得很好。可是能怎么办呢?他需要自救,为了生存,为了能活下去。
……
“服务员,一碗牛肉面,不要莴笋叶,加一两牛肉。”这是她来这里开口的第一句话,这一次却变成了一个男的声音,难听死了。
“好的,稍等一会。”
……
这碗面味道有些苦涩,他没吃多少,就再也吃不下去了。这是他曾经最喜欢吃的东西,以后再也不会有胃口了,对于牛肉面。
“这是最后一次,吃牛肉面,以后再也不吃了。”他在心里发誓。
他还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幼稚,泪落在碗里打起了汤汁。这溅起的汤汁跳得满脸都是像是个麻子脸。他明明可以移开的,但是他好似很享受。
良久。
他用纸巾简单的擦了擦,背上花纹式灰色书包,右手拉着行旅箱,快步的奔向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