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是血，还在不断被禁地内沾染的黑雾侵蚀肉身的司徒咬牙吃力的施展天行步。

刚刚若是被仙人拦在了禁地外，那么必定凶险无比。不管你是否从禁地内获得了神物，再如何解释，也得别人相信才是。

好不容易从禁地活着走出来一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故而司徒刚出禁地便全力施展天行步，断然不能让人给追上。

他被迷雾侵蚀，几乎已经没有治愈的可能，迟早都要被侵蚀而亡。但是陈玄烙没有，他才刚刚起步，还肩负着再开天门的重任，绝对不能被人发现惹来追杀。

噗！

忽然间，正在一片山川上空天际以极致速度行走的司徒身影一顿，喷出一片血雾，直接坠落到山川之中。

禁地中心的黑雾侵蚀速度远超想像，就这么片刻功夫，已经侵蚀到五脏六腑！

而五脏六腑原本就被第一魔体方宇的不屈意志所伤，伤上加伤，又在全力运转灵力，着实支撑不住！

轰鸣一声！

如流星坠落的司徒击穿了一座山头，砸落一片乱石之中。

一堆乱石被砸得粉碎，司徒体表鲜血四溅，那龟裂的深坑中一片红艳！

哇！

刚要起身，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吐出一大口鲜血。

司徒喃喃道：“禁地中心的黑雾侵蚀竟然这般严重。”

挥手金光起，陈玄烙被他从袖中放了出来。

陈玄烙刚出来，定睛一看，见师父这惨状，急忙走过去扶起惊声道：“师父，你怎么样！”

司徒皮肉之下，已可看见森然白骨，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直视。

司徒摇摇头，好似并不痛苦叹息道：“禁地黑雾致命的地方在于无法痊愈，沾上一星半点都必死无疑。想不到我堂堂无量剑仙，竟然要死在这黑雾之下。”

陈玄烙一把甩掉手中的大道经带着哭腔道：“都是因为这东西。”

若不是那什么东方瑾要转交给下一任魔体 ，朱厌就不会出来抓自己进去。朱厌若是不动手，师父怎么会追进去？

怎知，看到陈玄烙甩掉大道经，司徒却怒斥道：“快捡起来！第一魔体的不屈意志交给你的东西，能随便扔的吗？”

这一动气，又是不断咳出鲜血。

陈玄烙此时可不敢再惹臭道士动气，急忙又弯腰捡起了大道经放入怀中，带着哭腔担忧道：“师父，你怎么样，对了，那猩红液体似乎可以免受黑雾侵蚀。咦，液体呢？”

说着，看向全身，才发现猩红液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司徒有气无力道：“那是大道负面精华所成，世间万物不侵。”

说着，又咳血。

陈玄烙着急道：“师父，你别说话了！灵药呢，对了，灵药，快用灵药治一治！”

司徒摇头：“没用的，灵药治不好禁地黑雾的侵蚀，否则那些大势力带上一些个圣药，不早把禁地逛个遍了？”

陈玄烙怒红双眼哽咽道：“这个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司徒张了张嘴想说试了也无用，但还是闭了嘴，难得乖乖的从灵海放出那一鼎灵药。青铜鼎放大，重重落地，内中灵液哗哗作响。

陈玄烙冲过去用手勺了一些，转过来就洒到了司徒身上。正要再试，司徒却道：“扶我起来。”

“干嘛？”一边问着干嘛，陈玄烙一边扶起了师父。

司徒在陈玄烙的搀扶下，艰难的走过去到青铜鼎旁。

用尽全身力气翻上去，陈玄烙明白了臭道士的想法，小心的推了他一把。

只听哗啦一声响，司徒落入鼎中，整个人都泡在了灵药之中。

司徒直接整个人泡在了灵药之中，陈玄烙坐立不安的等候在旁边。

不多时，灵药便被染成了血红。陈玄烙目睹变成血红的药水和一动不动的师父，心中担心急忙去捞。

捞起来一看，师父正闭着眼，口鼻还有气。皮肉重生了不少，脸庞也恢复了一些血肉，但依旧有几处还是可以看到白骨。

“师父，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司徒长吁一气道：“好是好了一些，但是灵药只能延缓，无法根治。”

话刚说完，那些刚刚重生一些的血肉已经又开始腐烂了。

陈玄烙一惊，急得眼中噙泪道：“师父，那些肉又烂了，你快继续泡一泡。”

司徒摇了摇头：“没用的，治不了。”

“师父！”陈玄烙哽咽，却不知道说什么。他不过小小的一个道身境，经历也不多，能做些什么？

司徒忽然惨笑道：“说来也是有趣，你这小小道身境进入禁地安然无恙，我们这些仙人进去却必死无疑。你这身怀大道负面的第一魔体，若是让人知道这点，世上不知多少人羡慕呢。”

陈玄烙红着眼哽咽道：“你明知道要死还进去干什么？你就不会拍拍屁股走人啊！”

他从未见过司徒这样，但越是如此，心中越是害怕。

爹娘已死，他不希望这刚拜不久的师父也从身边离去。

可他无力，不知道该如何救治。猩红液体乃是大道负面，可以抵挡黑雾侵蚀，也能修复被侵蚀的肉身，可是他不知道怎么驾驭。甚至于刚进入禁地的时候，大道负面如何出现他都弄不明白。

司徒看他模样，嘿嘿笑道：“哪有不管徒弟死活的师父。只能说，天命使然。看来我终究如李剑一所说，活了五千年，不过是做个引路人。命该如此！”

陈玄烙忍住眼泪大声道：“胡说八道，你才不会死。”

脸色的皮肉又烂，司徒脸色又鲜血如注。司徒伸手却擦了擦，然后放到眼前看了看道：“原来天算子说的话是这个意思，果然是算无遗策啊。但李剑一找我，要替我斩了饕餮又是为何？”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可是无量剑仙，哪能那么容易死啊！”陈玄烙努力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

咚！

话音刚落，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钟声响起！钟声滚滚，却不刺耳，仿佛很自然在耳边响起。

听闻这道钟声，司徒双眼一怔。然后伸手摸了摸身后的黄铜老剑恍然大悟般喃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想不到身为仙人，也成了天道玩物。”

陈玄烙没听清楚，擦了擦眼泪道：“都这个时候，你还嘀嘀咕咕什么，快泡着灵药，我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引大道负面到你身上。”

司徒像是没听到陈玄烙的话，抬头看天际自语道：“李剑一想必已经预见了我的结局，天道给我安排了一个非常不合理，却因此变成合理的败局。若是李剑一不找我，我便不会知晓第一魔体的秘密。若是不知道，我便不会心神不安的想要亲眼看上一看。可我知道了，所以我去看了。然后禁地突变，我闯入禁地，被黑雾侵蚀肉身。这具肉身，难以战胜饕餮。天算子果然不愧是天算子，原来天道是有迹可循的。只是没想到，那一战竟然就是今日。哪怕在灵云洞天再待上一刻时辰，结局都会截然不同。”

陈玄烙急红了眼道：“师父，你又在说些什么，快继续泡着灵药，我想办法调用大道负面的力量。”

司徒哗啦一声站起来，叹息一声道：“不必了。这是我的命，天道不愧是天道，我快其他人一步，天道快我三四步！”

陈玄烙一怔，然后一怒吼道：“怎么能放弃！”

司徒如同没有听见一样，自顾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师父跟你说过师父有一场千年之战。”

陈玄烙不知他此时问起是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司徒接着道：“刚刚那钟声便是饕餮在中州封天台敲响大荒钟，千年前，我与他约战封天台。为师要去应战了！”

陈玄烙一急，急忙抓住他衣裳道：“不准去！”

臭道士现在这个状况，即便陈玄烙再没有高深的修为，也知道他去了必败无疑。

司徒惨淡的笑了笑道：“这一战师父可不能不去”

陈玄烙难过道：“为什么？”

司徒取下身后黄铜老剑小心捧在手里，细腻的抚摸着。血肉腐烂冒出的鲜血沾上了老剑，每一道都鲜艳刺眼。司徒道：“此剑······”

说出两字，目光变得沧桑，岁月痕迹一览无余。顿了顿，他才又道：“此剑是你师娘遗留，饕餮吞杀了你师娘，你说师父这一战该不该去？”

陈玄烙双眼一红，眼眶湿了无言以对。

司徒又道：“师父虽然跟你说过，最后一秒前要努力活着。但师父没说，有时候也要偏向死而行。虽然咱做不出冲冠一怒为红颜，但这一战却也是一桩美事。为红颜约战千年，传出去也要引得无数女子折腰。再者说，这一战师父也不一定会输，是吧。”

说完，他朝着陈玄烙微微一笑，笑容却说不出的凄凉。

凄凉之中，却也带着满足。

一直追求能再开天门的人他找到了，虚存也见了，梁老鬼也遇上了。

就算不能亲眼见到答案，却也没有什么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