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只一音，就让顾欣雅变了脸色。
娘亲不是说顾倾城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么？
她何时也学会弹琴了？
难不成是柳公子教的？
这怎么可能！
顾倾城那个丑八怪怎么配得到柳公子的亲传呢！
而就在顾欣雅愣神期间，一曲慷慨激扬的《广陵止息》已经从顾倾城的指尖流淌了出来。
“姐，你快弹啊！”顾筱蔓焦急地提醒道。
“我……”顾欣雅蹙眉。
她学的曲子大多是空灵淡雅的，像《广陵止息》这样的曲子，她虽也知道，却从未多加研习过啊。
早知道这样，她就该抢在顾倾城的前面选曲才对！
可事已至此，顾欣雅就是再后悔，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顾倾城的节奏了。
只是顾欣雅本就对此曲不甚熟悉，偏她此刻又心神不宁，这一弹，便连错了两个音。
一步错，步步错，待到后来，就连顾欣雅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可即便顾欣雅的琴声再怎么嘈杂，顾倾城都始终一脸从容。
十指纤纤，柔若无骨，可偏偏弹出来的曲子却又是那样的狂放不羁、杀伐决断，一时间，在场宾客全都愣住了。
透过琴音，他们似乎真的看见了聂政刺韩时的悲壮与惨烈。
琴音终了，花厅之中竟是鸦雀无声。
台下，一位布衣书生动情地凝视着琴边的佳人，久久不愿挪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倾城前世的夫君秦书阳。
秦书阳好乐，尤其钟爱这一曲《广陵止息》。
只是他一直以为此乐只有男子才能弹出此曲的气势，却不想顾家大小姐虽为一介女流，却是经过不让须眉。
此刻，看着顾倾城那双如玉般无暇的双手，秦书阳只觉得她抚的不是古琴，而是自己的心弦。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秦书阳忍不住开口道，“顾大小姐果真人如其名，人如其名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顾倾城双眸一寒。
转头的瞬间，眼里已是一片腥红。
烛火映照下，宛若来自地狱的修罗。
顾筱蔓说的没错，她其实是不会弹琴的，同样的，她也不喜欢弹琴。
只是上辈子，为了讨好秦书阳，她才不得不去学了这一曲《广陵止息》。
只可惜，她所做的一切在秦书阳看来都不过只是一场笑话。
想到前世生儿惨死的样子，顾倾城便不由自主地攥住了两根绣花针。
秦书阳双手一抖，杯中的酒也随之洒了一半。
这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可等他再看向顾倾城时，却又只看见了一双如水般的美眸。
许是自己方才喝了太多的酒吧！
秦书阳放下酒杯，将心中那奇怪的念头压了下去。
顾倾城冷笑一声，默默将袖中的绣花针收了回去。
杀人偿命，若为了秦书阳这样的人而赔上了自己的性命，那是万万不值当的。
更何况，她若是死了，那生儿可怎么办呢？
左右她有的是办法对付秦书阳，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倾国倾城？姐，这书生莫不是瞎了吧？顾倾城那个丑八怪哪里就倾国倾城了？”听了秦书阳的话，顾筱蔓不满地跺了跺脚。
今日所有的风头都被顾倾城占了过去，那她们姐妹俩还能寻到好亲事么！
“别胡说。”顾欣雅睨了顾筱蔓一眼，状作无意地说道，“从前我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这大姐带上了面巾以后，的的确确是能当得起‘倾国倾城’这四个字的！”
面巾？
顾筱蔓双眸一转，唇边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大姐，你脸上的面巾脏了，蔓儿帮你再换一条吧！”
说着，顾筱蔓就冲到了顾倾城的面前，伸手去扯她脸上的帕子。
顾筱蔓速度极快，顾倾城还来不及躲开，就见顾筱蔓的手已经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顾倾城蹙眉，正欲伸手去拦，就听“噗通”一声，顾筱蔓竟直愣愣地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哈哈哈！”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哄笑。
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小石子，顾倾城微微一怔，抬头，正对上陆翕湛的一双鹰眸。
顾倾城心下大安，点了点头，无声地说了一句“多谢”。
陆翕湛仍旧一脸寒霜，可面柔却柔和了起来。
“装！”柳怀瑾白了陆翕湛一眼。
与此同时，顾倾城也已经扶起了顾筱蔓，“三妹妹这是做什么？就算你我身份有别，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的！来来来，三妹，快快请起吧！”
“我……”顾筱蔓恼羞成怒，猛的推开了顾倾城，“丑八怪，你少臭美了，我才不会向你行礼呢！我只是想摘下你的面巾，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有多丑！顾倾城，你也不看看自己到底长”
“筱蔓！”顾欣雅暗叫不好，她想上前拦住顾筱蔓，却已经来不及了。
“啪！”就听一声脆响，顾筱蔓的脸颊立刻就肿了起来。
“顾筱蔓，你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长姐！”顾倾城厉声道。
“我……”在顾倾城的灼灼目光，顾筱蔓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倾城，纵然蔓丫头有诸多不好，但她也是你的妹妹，你又何须这般疾言厉色？”顾九斤皱了皱眉，看向顾倾城的眼里满是不喜，“再说了，蔓丫头也是一片好心，她只是不想让在座的各位贵客误会你欺骗他们而已。说起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祖父还以为你已经对相貌之事释怀了，没想到你……倾城，你以为你带个帕子就能遮住你的相貌么？哎，真真是应了那句……”丑人多作怪！
当然了，最后这句话顾九斤是没有说出来的。
可即便他话只说了一半，却也足够让旁人理解他的意思了。
“祖父，”顾倾城抬眸，如水的眼睛里带着一抹浓浓的委屈，“在你心里，城儿就这般不成器么？城儿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却也明白一个人的美丑绝不是单看相貌就能决定的。对于脸上的这些疤痕，城儿虽然觉得有些遗憾，却也知道自己无力改变。可今日，城儿带这面巾绝不是为了欺骗各位客人。我、我只是怕自己的相貌会吓坏了客人，这才出此下策的。可祖父……您、您怎么能这样想我呢？”
委屈的泪水在顾倾城的眼中打转，微风拂过，眸下那似有若无的面巾更是为其平添了两分神秘。
此刻，所有人都只觉得顾倾城是个我见犹怜的大美人，又还有谁会相信她真的是个丑女呢！
“顾三姑娘也太过分了吧！顾大小姐可是她的长姐呢！”
“何止是过分，我看她简直就是蛇蝎心肠！这般恶毒的女人就算美若天仙又能怎样！”
“到底不是正经嫡出，真真是不懂尊卑，没有教养！”
“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将来还不知道得祸害死多少人呢！不行，我得告诉我儿子，让他离顾家的三姑娘远一点儿！”
听着众人的议论，顾筱蔓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只可惜，她那红红的眼眶和那怨毒的表情配在一起，不仅不会让人心生怜悯，反倒会让人觉得她不知悔改。
“我……姐……”顾筱蔓可怜巴巴地看向了顾欣雅。
顾欣雅虽不想管顾筱蔓的事情，却也只得笑着上前。
毕竟，她和顾筱蔓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筱蔓她年纪小，不懂事，大姐可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啊！”顾欣雅眼巴巴地看向了顾倾城，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顾倾城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呢！
“年纪小不懂事就该好好教养。”顾倾城却是不客气地说道，“怎么？难不成二婶没有银子给三妹请个教养嬷嬷回来？这怎么会呢？我娘留给我的嫁妆不是都在二婶那里么？别说是请一个了，就是请一百个回来，那也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