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个和尚的话,杜群和小莜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惊疑不定。唯有阿更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仍然木怔怔地站在杜群和小莜的身后一语不发。
“师父,该不会是你搞错了吧。一个好好的村落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呢?”杜群开口问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双手合十,口中宣了一声佛号:“东白山本就不是一个太平地方,山土稀松,一遇到连日暴雨,就会有山洪爆发。”
“这和东墟村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沿着路一直往前走,就会有一个地势低洼的山坳,东墟村就在那个山坳里。一旦山洪爆发,洪水就会卷着泥沙沿着山坡冲入山坳,冲垮东墟村的屋宇,几乎每过几年东墟村都会有一两户村民因为山洪暴发的缘故家破人亡。”和尚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表情,“几年前,东白山的山洪又一次爆发了。这一次的山洪比往年的都要大。整个东墟村在裹挟着泥沙的山洪冲击下完全变成了废墟。”
“那东墟村的村民呢?”小莜眉头微蹙,问那和尚道。
“阿弥陀佛,整个东墟村的村民都在这次山洪中丧生,无一幸免。我想你们这次来东白山想要拜访的亲友也应该在几年前遭遇不幸了。”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低下了头。
想不到东墟村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人间惨剧。杜群一行三人听了和尚的话后,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暗淡。
这和尚还以为眼前这三个人是因为听到亲友的噩耗才表情有异,反倒开口劝慰了他们几句,然后又把话题拉扯回杜群一行人想要投宿青莲寺的事情上来。
“几位施主,虽然青莲寺一般不接受外人投宿,不过你们三位今日确实遇到了难处,敝寺破例一回倒也无妨。只是青莲寺在深山老林里,寺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要靠着一众师兄弟肩挑手提地从山下一路运上来,着实不容易。三位施主若是在青莲寺里徘徊上几日,吃的喝的少不了要让寺里的师兄弟再辛苦一番……”说到最后,这和尚还故意拖长了声音,话语里的弦外之音再清楚不过,就是想要杜群他们破费。
杜群眨巴了一下眼睛,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一脸懵懂地看着门后面的和尚。开什么玩笑,他本来就已经囊中羞涩,这次辛辛苦苦地来青莲寺为的就是挣点银子,哪有银子还没进腰包就先破费的道理。
所幸这个时候杜群背后的大金主小莜也听出了和尚话语里的弦外之音。她也双手合十,身子对着和尚微微往前曲了一下,算是行了个礼:“阿弥陀佛,想不到青莲寺的师父们如此清苦,我倒是愿意为青莲寺捐上一笔香火钱,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听到小莜表态愿意供奉一笔香火钱后,这和尚只是挑了挑眉毛,口中不咸不淡地说道:“善哉善哉,女檀越菩萨心肠,贫僧代阖寺上下谢过女檀越了。”他话虽然这么说,可人却仍然挡在门口,并没有放几个人进去的意思,看这架势是要小莜先把香火钱掏了再放他们进去。
杜群在洛阳城一带也去过不少寺庙道观,有时候也会被僧道拐弯抹角地要求捐点香火钱,可像眼前这个和尚这样吃相如此难看的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小莜的两道峨眉微微一蹙,一只手往衣袖里一伸,摸出了一锭二两的银子。
和尚依旧双手合十,嘴角含笑,却丝毫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直到小莜掏出第三锭银子的时候,和尚才将手掌往前一伸,把三锭银子收入囊中,然后才一侧身将进寺的门给杜群他们让出来:“几位施主里面请,先往客堂喝上一碗姜汤,免得身上淋了雨受凉。圆鉴,你速去通报一声师父,就说有贵客登门,把师父请到客堂。”
第一次给杜群他们开门的小和尚闻言诺了一声,拔腿就往青莲寺深处跑去。
杜群、小莜和阿更鱼贯进了青莲寺后,便跟着中年和尚沿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向前。
可能是因为收了一笔银子心情大好的缘故,和尚口角生风,殷勤地与走在最前面的杜群攀谈。聊了几句后,杜群便知道这个穿着粗布僧袍的和尚竟是青莲寺中负责送往迎来的知客僧,名字叫圆性。
杜群虽然和释门来往不多,但也知道知客僧不好做,要长袖善舞,能与各色人等来往周旋,相应的,知客僧在寺里的地位也相当高,油水也多。眼前这个中年和尚看上去其貌不扬,想不到已经是青莲寺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几人边说边走,接连从天王殿、大雄宝殿、观音殿三座佛殿边上经过,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走到了第四座也是青莲寺最后一座佛殿边上。
与前面三座佛殿相比,这座佛殿看上去有些怪异。大殿正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尽管牌匾上一个字都没有,但上面依旧能看出刀刮斧凿的痕迹。看得出来,这块牌匾上曾经是有字迹的,只是后来又被人为地抹去。佛殿的门前搁着一个铜香炉,里面插着袅袅的香烟,不像前面三座大殿前的香炉,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儿香火。
这座大殿的异样之处立刻就勾起了杜群的好奇心。他走下鹅卵石小路,径自往无字大殿走去,走在后面的小莜和阿更也跟着他走过去。
“哎,三位施主,客堂可不在那个方向。”圆性忙道。
“圆性师父,姜汤晚一点喝不打紧,杜公子应该是想去佛殿里随喜一下了。”小莜笑道。
只可惜小莜脸上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几个呼吸后,当她看清楚这座无字佛殿里供奉着的神像时,她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整张脸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