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安排的人,果然与苏锦音预料的一样,次日才来开门。
开门之时,那丫鬟还十分浮夸地大喊了一声:“大少爷!表小姐!你们怎么在这过了一夜!”
郑修文立刻站起身,不悦地训斥丫鬟:“你胡说什么!你又没在这里,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呆了一夜。”
苏锦音听第一句话的时候,还觉得郑修文这直肠子脾气能让人解气。听到后面,她索性完全不想开口,左右到了郑老夫人面前,有的是她开口的时候。
郑老夫人的院中,春日的暖意完全被人身上散发的凉意所压过去了。
看着与郑修文一起进来的苏锦音,郑老夫人握着杯子的手都有些骨节分明。
待苏锦音进了房中,郑老夫人那杯子就直接砸到了地上。
苏锦音忍不住自嘲地想,她是不是母亲郑氏所生不知道,但母亲郑氏绝对是外祖母的女儿,这是没错了。
“还不给我跪下,你这个奴婢,大清早就喊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郑老夫人的理智倒比苏夫人郑氏多一些。她虽然是对苏锦音有气,但明面上却只冲着发现苏锦音和郑修文的丫鬟去了。
那丫鬟连忙跪在地上,磕头禀告道:“奴婢今日去书阁打扫,竟意外发现二楼的书房不知道被谁在外面上了一把锁。打开锁,奴婢就看到、看到大少爷和表小姐在、在……”
丫鬟“在”了半天也没再往下说,给人浮想联翩的余地。
郑老夫人也显然是顺着那个暗示去猜想了,她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就这样。”
“是谁锁了书阁的二楼?”郑老夫人发话道,“给我去查查。”
她看向面前的苏锦音问道:“锦音,你怎么会突然去书阁?”
苏锦音听郑老夫人如今还能耐着性子,压抑火气同自己说话,心底有一丝隐隐地期待。
郑老夫人并不像母亲郑氏那般排斥自己,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确实是郑家的骨血。母亲讨厌自己,另有缘由?
她正要回答郑老夫人,却被旁边的郑修文抢先一步了。
“祖母,你不要怪罪音表妹。她也不知道是被谁陷害了,被人以见我母亲的名义骗到了书阁。然后她一进去,那房门就被锁了。我们还在阁楼上摔了烛台下去求救,也没有人发现我们。”郑修文说完以后,心中又把自己方才这番话回忆了一遍,他自觉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十分有利于音表妹。
“是这样啊?”郑老夫人看着苏锦音反问了一句。
苏锦音听到郑修文开口的时候,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太妙了。果真,这大表哥一句话也没说到重点上面。
苏锦音同郑老夫人细致解释道:“自与外祖母请安的第一日起,二伯母就每日相邀外孙女去品茶或是赏画。因二伯母遣人来都是入夜之后,故昨日又有丫鬟传话,外孙女也不以为奇。”
“至阁楼之后,外孙女看见大表哥方知此事恐不同一般。因无法脱身,故而外孙女便与大表哥讨教了一番棋艺。”苏锦音说完之后,转身看向那率先发现自己和郑修文的丫鬟,她有意扬了些声调问道,“你进书阁之后看到了些什么,只管详细说出来,不必如此吞吞吐吐。”
郑老夫人听苏锦音说与郑修文是一夜下棋,就略松了一口气。她便转头问郑修文:“你表妹棋艺如何?”
这是坐实下棋之事的意思了。
苏锦音联想到在苏府那次,她父亲出现后迫不及待坐实自己与郑多智有私情的事情,对郑老夫人便多了几分期待和温情。
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答话的郑修文身上时,头却有些止不住地发疼。
郑修文答的是:“表妹棋艺精湛,孙儿甘拜下风。”
这话,多少会让疼爱长孙的郑老夫人有些不悦。
但苏锦音更头疼的是——她大表哥那红了的耳朵。
她当然知道这位大表哥为什么又红成一个萝卜,但是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啊。
说这种听上去似乎是完全在袒护、夸耀她的话的,还要脸红到这般程度,苏锦音觉得自己在郑老夫人面前做的努力要打了至少一半折扣了。
郑老夫人遣出去问话的老嬷嬷也返了回来。她身后跟着捧月和另一个丫鬟。
“老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那丫鬟才走进来,就跪下身不停磕头起来,她哭道,“奴婢不该收了表小姐的银子,帮她做算计大少爷的事情,奴婢再也不敢了。”
旁边的捧月听了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郑老夫人就磕头道:“老夫人,奴婢可以作证,明明是她过来找我家小姐,说大夫人要见小姐的。”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苏锦音抬起头看过去,只见是刘氏过来了。
捧月见到刘氏身后的贴身丫鬟,忙又指认道:“老夫人,前几日就是她来找的小姐,说二夫人要见小姐。每日都是戌时才来,所以昨日小姐才没有生疑地跟着去了。”
捧月的指认,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刘氏身上。
可当刘氏第一句话出来,苏锦音就知道接下来的情况了。
因为刘氏说的是:“这是锦音么?长得可真像相思妹妹啊。”
刘氏这是要完全矢口否认见过苏锦音的事情了。
在郑老夫人的注视下,刘氏面不改色地走到苏锦音的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二伯母前段时间身子不适,也没有见你。今日当着你外祖母的面,二伯母给你陪个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捧月听了刘氏这颠倒黑白的话就要开口为苏锦音辩驳,却被苏锦音制止了。
“二伯母说的哪里话,你请我品了阳春茶,又带我赏了宋衍的《行路图》,哪里还能算委屈我了呢?”苏锦音回握住刘氏的手,笑盈盈地答道。
一旁的郑修文听得情绪高涨,心中直呼,回得漂亮!
他眼睛发亮地盯着苏锦音,只等着这表妹继续用事实揭穿他婶娘的满口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