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锦蓉在商婉儿的过往里看到过这老婆子到底有多么不慈不仁。如果说商从仕还是一个伪君子,那胡氏就是个正经的泼妇加小人。她性格暴躁却没什么脑子。曾经商家没钱指望李家养活资助的时候,没少了在李家面前点头哈腰,可李家一朝没了那么多钱财,这老婆子的嘴脸就露了出来。从她逼着李悠娘同意她把外甥女嫁给商从仕做平妻之时,就已经是要搓磨死李悠娘了。若非如此,在夏朝的风俗上,平妻说着好听,但儿女也顶多是平嫡,并不是真正的嫡子嫡女。而平嫡分家产也不能跟正经的嫡子比。所以不把李悠娘弄死,将来她生下嫡子,那自己的外甥女就算再得宠,也没有了好处。
其实商锦蓉对这些过往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就跟以前她原来还有闲情逸致看小说电视剧时的桥段差不多。但真正到了自己身上时,尤其是面对胡氏这种蛮不讲理,一言不合就要轮巴掌的样子。商锦蓉还是觉得头大如斗。但好在她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要想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她还混,还不讲道理,闹得还大声。
所以胡氏这也巴掌下来,商锦蓉躲过之后立刻就跑到了院子里,而且大声哭喊:“救命啊!杀人啊!!商家人忘恩负义害死我亲娘,为了钱财就要把我塞给死人做老婆,还要吞掉我娘的六十抬嫁妆。这是什么样的人家啊!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
这下子,可把商家人给吓到了。商婉儿在她们眼里是个连头都不敢抬,话都不敢大声说的窝囊废。而自从有了丧门星这个别号之后,她更是连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商家上下,这几个丫鬟婆子都敢对她冷嘲热讽。可如今这样,俨然就是跟胡氏一般无二的泼妇啊!
仆人仆妇不能上前,再管如何也是大小姐,何况现在这个情况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而钱氏和周氏都见识过上商婉儿性情大变的样子。所以并没有多么意外,倒是把胡氏给吓得不轻。“这丧门星莫不是中邪了?”
商婉儿一听这话,继续嚷嚷:“我怕你们什么?我才不怕!反正我也死过一次了,鬼差我都见了,阎王爷都不收我。我还怕你们做什么!商家欺人太甚啊!我就算是再死一次,也要把商家的丑事都说出去!左右我也没脸了,大不了一起不要脸好了!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还我娘的嫁妆啊!!”
还真别说,一时之间,胡氏也有点儿头大,但很快她就让人把商婉儿抓住,命人堵住她的嘴。
可商锦蓉虽然被牵住了双臂,脚可没有。她小时候那是爬树掏鸟窝上房揭瓦什么淘气事儿都干过的主儿,即便商婉儿身体没那么灵活,但她记忆里的动作是有用的。所以她一挣扎,那几个仆妇还真不是她的个,两下子就被挣开了。这一挣开可不要紧。反正发髻也散了,她往下一拽,立刻这造型就更惨烈了。而且她咬破的腮帮子,生生让自己吐了带色儿的口水出来。“今天要么你们杀了我灭口,要么就把我娘的嫁妆还给我!若不然,只要我能踏出商家的门,我就把你们的事说上一辈子!你们谁也别想好!就算你们把我给宰了我也不怕。鬼差说了,我命不该绝,让我回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左右我是不该死的人,要是死了就是冤魂怨鬼,我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群小人毒妇!你们来啊!来杀了我啊!”
商婉儿这个样子俨然跟疯了一样。胡氏刚想再派人把她抓起来。商贵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别闹了!还嫌不够丢脸?老婆子,那嫁妆本来就是婉儿的。你非要留下是想让儿孙们日后仕途全毁了吗?”
商贵平日里也是不声不响,却绝对不是个混人。但说他人好也不对,他可以冷漠的看着李悠娘遭罪病死却连个郎中都不给找。更可以看着商婉儿被忽视甚至是一次次被流言重伤。也许今天不是商锦蓉这一手太过反常,又说出了鬼神之话,他可能也不会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但那不表示,他的话胡氏会听。
好在商从仕已经到了。
看到商婉儿的“造型”,商从仕眉头紧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钱氏赶紧过去:“老爷。刚刚娘把婉儿叫过来问明日的婚事。结果她开口就忤逆娘的决定。还在院子里大吵大闹的。这,这成何体统啊!”
商锦蓉哪里能让她得逞。于是跪爬着到了商从仕身边。“父亲,是您让二娘给女儿置办嫁妆,还要把我娘的嫁妆给我。可二娘到祖母面前搬弄是非,非说是我自己强行索要。您是最明理,最有规矩的。这娘的嫁妆本来就是亲儿亲女的。娘就我一个女儿,我如今出嫁,自然也随我带走。这便是说到天边也有道理吧?可二娘觊觎我娘的嫁妆,非要怂恿祖母留下,这,这是陷父亲和商家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啊!”
商从仕听后立刻看向钱氏:“我让你做的事,你就是这么做的吗?”
钱氏一个激灵:“老爷,这是娘的意思啊!”
商从仕冷笑:“娘的意思?娘是什么意思呢?”
这会儿胡氏看到儿子,也有些怵头。她虽然蛮横,但唯独对商从仕的话是听从的。对她而言,儿子的话堪比圣旨。而且在她心里,商从仕是全家人的荣耀,是商家的希望,所以商从仕只要一真的发火,她是怕的。“儿啊,你可不能听这疯丫头的话把那么多东西都给她。她配吗?那是咱们商家……”
商从仕当是就阻拦了胡氏的话:“娘。这不是您该说的话,也不是您能管的事。嫁妆是李氏的,李氏早亡,如今婉儿出嫁,自然也是婉儿带走。这么多年来,我不许任何人动用分毫,难道您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不是商家之物,我商家绝不取用分毫。我商从仕虽然只是个秀才,空有几亩良田,却不会做那种拿发妻嫁妆度日的人。娘,您该知道,我不会允许有败坏商家名声的事情出现。”
胡氏皱着眉头,却仍旧不甘心:“可是那是那么多……”
商从仕表情更加不悦:“非我财不可取。娘,您就不要多言了。钱氏,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也休想把这些过错都归咎到娘的身上。是你贪图李氏的嫁妆才怂恿娘发了这么一顿火。你当我是无知之人看不出来吗?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傍晚之前我一定要看到李氏的嫁妆放到院子里。否则……你该知道我对让我丢脸之人会是什么样子。”
钱氏听后就是一个哆嗦。她本来就留不受宠,家里还有两个妾室都比她年轻貌美更温柔体贴。她要不是仗着婆婆是自己亲姨,自己又生了两个儿子地位不可撼动,怕是都要像商婉儿一样忍气吞声了。可婆婆那点都好,就是怕自己的丈夫,这件事她知道已经没有挽回余地了。但她想着,反正只要放进东西就行。估计这个丧门星也不会一箱箱打开查验。何况李悠娘死的时候商婉儿才两岁,她哪里能知道这里都是什么。
可是商锦蓉却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她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说:“多谢父亲替女儿做主。不过为了明日赵家迎亲咱们商家不被人戳脊梁骨。我想父亲还是派人请舅舅来一趟,一来我出嫁,总要有母亲的娘家人来。我也要舅舅背着上轿子才是商家人的脸面。二来也让舅舅看看娘当初的嫁妆纹丝未动。这是爹您为人刚正的铁证。女儿知道这么多年多少外人都说您对娘不好对女儿不好。可若真不好,这嫁妆如何能保存得如此完好?您要是对女儿不好,怎么会让嫁妆一样不少的随女儿出嫁?为了商家,还希望父亲成全。”
商从仕又不是傻的,他哪里能不知道商婉儿这是在逼着自己一文钱不能少的把李悠娘的嫁妆都给她。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非得罪赵家,明天不让商婉儿出嫁,否则就一定得按照她的话来办。反正也已经把好听的说出去了,不如就要脸要到底。以前总还是有一种被李家压着的气在。今日把李悠娘的嫁妆给商婉儿带走,他也就彻底跟李家没有了一文钱的关系,倒也可以放下心头大石。
一听老爷都答应了让商婉儿的舅舅过来。钱氏气得直哆嗦。却也无可奈何。可这一时半刻,她还要拿钱去当铺赎回那几样当掉的东西。那可不是当掉时拿的那些银两可以买的回来的了。
偷眼看钱氏的表情,商锦蓉心中冷笑。自己走回商婉儿的院子之后,所有人都看着她就躲,就好像她已经成了厉鬼一样。这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反正不过是一个人活着,死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回到房间,想给自己倒杯水喝,摸了一下茶壶,发现是热的。商锦蓉知道,在商家能这么做的人只有商柳儿了。嘴角微微上翘,心情突然变得好了一些。就算面对了那么多恶心的人,但至少自己暂时站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