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原本就心怀愧疚,再听到商婉儿这么说,她的心就更软了三分。放下茶杯,她拉过商锦蓉的手。“可怜的孩子啊。日后就是咱们娘儿俩相依为命了。”
商锦蓉点头:“嗯。我会好好孝顺您的。”
张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刚刚冯氏她们过来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也别怪素春多嘴,她是怕你吃亏。其实我也是个无用的,向来不会争抢什么,而且咱们大房如今没有男丁,也注定无法争抢。所以有时候,能忍就忍,但若是在忍不了了,就告诉娘,娘给你撑腰。旁的我不能做主,但是我的儿媳怎么教育是我的事。就是当家奶奶也不能越过我去。”
得了这句话,商锦蓉心里踏实多了。“娘,您放心。我尽量避免跟她们有冲突。若是谁真的欺负到头上,我也会先谨记不能是自己在惹是生非。我不会给您添乱的。而且今日一见,二婶儿她们倒是挺好说话。”
张氏苦笑:“那是你跟她们想的完全不同,她们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你的嫁妆不少。记得自己一定要登记在册。虽然东西在咱们大房这边,可说不准过些日子,咱们就得搬离这儿了。”
商锦蓉挑了下眉梢:“娘您这话的意思是?”
张氏叹了口气:“今日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喜日子,就不提这些了。娘还要去前面露几面,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素春是个乖巧的孩子,日后她就是你的人,你怎么管教都可以。明日再带你认认咱们院子里的仆人仆妇,总要做到心里有数。”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在怀中拿出一个锦缎缝制的袋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钥匙。“这是彦生书房的钥匙。平素那里都是我自己打理。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日后你要看书就去那里,自然清扫也交给你了。以前彦生就不愿意让人靠近他的书房,都是自己打理,你也别让仆人靠近了。”
这个习惯其实也不奇怪。有些人爱书如命,又不愿意被人打扰,这的确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张氏把钥匙给了自己,最起码说明她是真正接纳自己成了她的家人。信任与否放到一边,接纳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了。她是真心很庆幸。这个婆婆远比商家人好了太多。
张氏离开,素春才进来。进来之后她还有些担忧,两只手绞在一起,十分紧张的样子。
商锦蓉看着她,心里有些好笑。但是表面上,她还一定要有主子的威严:“素春,是你把我的事情告诉娘的?”
素春就是一个哆嗦。“主子恕罪!奴婢多嘴了。”
没有狡辩,也没有说她自己的原因,这倒是让商锦蓉很满意。“下不为例。以后有事,我会告诉你什么可以跟娘说,什么不可以跟娘说。有些事,我去说是我的孝心,你去说就会徒惹她担心。就比如今日对二奶奶的事情,她有意来刁难,你以为你告诉了娘,娘就不担心了吗?我看她眼下微微发青,眼窝都有些下凹,明显就是睡眠不好的样子。你跟她说了之后,她不会怪我如何,却会更影响心情。你这不是为了娘好。你懂吗?”
素春连忙下跪:“奴婢知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商锦蓉叹了口气:“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这个人脾气不是太好。对我认可的人,我可以忍耐,对我不待见的人也绝不留情。我在商家的日子忍气吞声,不表示到了赵家也一样。你若是忠心不二,日后你我的日子都好过。我也可以把你当妹妹一样疼。可若是你跟我不是一条心……你也看到我既然能应付得了二房的人,就该知道我不是很好欺负。”
素春连忙回:“奴婢自当对您忠心不二!奴婢原也是恨极了二房那些人的。她们对大房向来欺压得厉害。以前老爷少爷还在的时候,二奶奶就抢走了夫人的掌家权。如今还是想着要如何把大房赶出赵家呢。您能比二奶奶更厉害,奴婢高兴!”
商锦蓉立刻听出了这话里的内涵:“你起来吧。我也只是把丑话说到前头,至于日后如何,自然有日后来见证。”
素春站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到了商锦蓉身边。“奴婢日后都听您的!”
商锦蓉点头:“左右我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丫鬟可用,你且让我看看你的忠心好了。不过有一件事我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素春连忙应道:“大少奶奶您只管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来你还读过几天书。认识字吗?”
素春回答:“大少爷还在世的时候,教过大房所有奴才写字。所以奴婢能认得一些字。”
商锦蓉挑了下眉梢。对自己个地下的夫君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了。不管是什么目的,至少听上去,这位大少爷是个温和的人。“我问你,大少爷到底是怎么没的?若是活着,今年多大年纪?”
素春回:“大少爷若是活着,今年也有二十了。是三年半之前,重病去世的。”
“什么病?”
“其实还是老爷去世的时候,大少爷孝顺,守了百日冥宅。所以回来之后就身体日渐变差。后来逐渐就药石无效了。为此夫人一直很自责,觉得当初若是能劝得了大少爷不去守冥宅,大少爷也不会染上恶疾。为了这个,老夫人也对夫人诸多责难。恕奴婢多嘴,您日后见到老夫人,最好别提这些事。老夫人当年最疼大少爷,可如今也是禁忌了。”
商锦蓉挑了眉梢。这个死法真是有些诡异了。不过赵家是做药材生意的,自然认识好郎中,他们治不了,那至少说明表面上治不了。所以这个问题她不会再问。“那大少爷去世时也有十七了,为何还未成亲?府中可哈有其他的侍妾通房?”
素春赶紧回:“大少爷读书极好,十四那年就考中了童生。若是没有重病,大少爷本是要去考秀才的。大少爷不好女色,一心想着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所以以前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不要。都是两个小厮跟着的。自然是没有侍妾,也没有通房。”
这让商锦蓉舒坦多了。这要是人没了,院子里还有几个鸡吵鹅斗的。她怕是要呕死。“你方才说的。如今二房想把咱们大房赶出赵家。这是什么意思?”
话闻到这里,素春有一瞬间的迟疑。不过很快她也就下定了决心。“大少奶奶,这些事夫人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因为奴婢是偷听到的。今日告诉了大少奶奶,您能暂时不告诉夫人吗?夫人的身子骨儿其实也不好,奴婢怕她受不了这些。”
商锦蓉点头:“好。我答应你暂时不告诉娘。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一五一十的道来。若是将来让我发现你是在骗我,那日后……”
素春连忙再一次跪在商锦蓉面前:“奴婢对天发誓!今天说的都是事实!绝不半句谎言!”
素春说的这件事,还是在半年前听到的。当时天气刚刚开始转暖,原本一切都很平静。大房虽然仍旧死气沉沉,但却绝对是四房里最安静的所在。可有些人就是看不得这份儿安静,或者说是早就觊觎了这块地方。所以突然有一天,冯氏的大儿子赵彦岷突然发烧说胡话。而且说的内容还是跟死了三年的赵彦生有关的。
赵彦生死后,赵彦岷就是赵家的嫡长孙了。地位自然和以前不同,而且这个赵彦岷极会讨老夫人的喜欢,所以在赵家可说是比二老爷还要说一不二。这宝贝孙子一发噩梦,梦的还是自己已经去世的大孙子在地下没有人照顾,担心娘没有人孝顺。老太太赶紧就找人看个究竟。
来的那个大师说是赵彦生下葬那天阳气太重,导致他在地下不得安生。大少爷死前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却未能成婚,也就是还未真正成人,加上对寡母的担忧,所以才会这更与其最亲近的堂弟。
那这件事怎么解决呢?自然就是找一个八字够硬的女人跟赵彦生结冥亲。而且还一定是要找活人。这样才能让大公子担心母亲没有晚辈孝顺的事有个了结。侄子侄媳自然还是不如自己的儿媳妇不是。
所以这才有了赵家到处去寻找八字够硬的女子,最终商婉儿倒霉了的事情。
但有一次,素春去大厨房那边取东西,半路就遇上了一个婆子和那个之前大师躲在假山的空洞里面。俩人自然是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她们说的话却让素春停住了脚步。
素春是亲口听那大师说,等找到了倒霉鬼嫁到大房之后,二奶奶就会再找他帮忙把大房的人给挪走。而这个挪走却不是张氏以为的离开正院儿,而是存了要把大房分出去的意思。至于怎么做,那大师没说,素春自然也没听到。但是他们的聊天内容,她是记得太清楚了。
听素春说完,商锦蓉眉头紧锁:“长子长孙虽然已经没了,可大房没有男丁,他们是怎么想的,能把大房分出去单过的?”
“其实赵家没有其他族人宗长,只要二奶奶可以劝服老夫人,这不就是个借口的事情。”
商锦蓉点了点头:“好。这件事出你的口入我的耳,日后不要在跟任何人提起。不过若是你在府中又看到了那位大师,记得随时禀报。”
素春应声,但随后她又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大少奶奶,您说,咱们要是真的被分出去,可怎么办啊。”
商锦蓉笑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话虽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是很开心的。要是真的可以被分出去单过。那才是她商锦蓉翻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