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带着几个人,往洞口去了。刀尖挑开洞口的野草,鞋底踏在地上,沙子碾碎的声音传向洞中。
空山鸟低语,几人缓步走进洞中。黑漆的山洞中弥漫着一股木柴烧过的味道。狗子向后挥挥手,示意众人轻点声。跟在后面的人会意,脚步放轻。几人继续向前迈进。
“擦擦擦……”一步,两步……
两方人马仅仅隔着一米的距离。公子羽放缓呼吸,手中长剑闪着凛冽的光。
凤千澜集中精神,随时准备厮杀。
狗子向前一步,隔着一方岩石。而这方岩石后就是公子羽和凤千澜的所在!
整个山洞针落有声,湿气粘腻,形似玉柱的钟乳石从顶垂直悬空,像雨云倒悬空中,又似白浪滔滔。水从洞顶上滴下来,四周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狗子又朝前迈进一步。
千钧一发,凤千澜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脑海中不断发出嗡鸣的声音。她重心不稳,脚步向后一退。
在野草的遮掩下是一个黑黑的洞口,阴森的向外吹着冷风。凤千澜这一退,脚悬了空。凤千澜视线越发昏暗,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向下坠落,本能使她伸手去拉。
狗子拿着亮晃晃的大刀,刀面映出公子羽的影象。大喝一声“呀!”挥刀去砍。
公子羽举剑相迎,哪知凤千澜出了状况,玉臂一拉。狗子挥来的大刀擦剑而过。公子羽整个人向后与凤千澜一起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骷髅洞中。
狗子一刀未中,见眼前的人一下子不见了。一面大叫,一面跑上前来“来人呀,他们在这里!”
洞外闫虎等人听见动静,快步冲入洞中。
当闫虎等人赶到时,公子羽和凤千澜已经没了踪影。只余下地上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寂寥地张着口。
狗子扒着黑洞周边的野草,看向闫虎道“报告,他们从这掉下去了。”
闫虎推开人几步上前来,蹲下打量这个黑漆漆的洞口。寒气迎面,东风呼啸,打得脸生疼。闫虎深思熟虑一番道“这洞通东风,狗子你带人守在这里,有什么动静发信号弹。”
狗子低头“喏。”
闫虎站起来,大手一挥,“其余人,跟我去东面!”
“喏。”人员鱼贯而出,马不停蹄地赶往镜魄山东。
日出云瑶之上,距西华重镇上庸几百余里的郊外,人烟稀少,唯一座简朴的小客栈落座在此。细长的竹竿上挂着的大红旗悬空飘扬。
马蹄踏起一阵尘埃,“吁。”顾熠城勒马停下,准备在此稍作休整。顾熠城翻身下马,拍了拍末雷,末雷乖巧的蹭了蹭顾熠城的掌心。
顾熠城拉着末雷进了这间小小的客栈。
店小二见有人光顾,迎上前来,接过顾熠城手中的缰绳“公子里边请。”
简朴的小店,几张老旧的桌子,上面放着几只褐色的碗。顾熠城将手中的承影放在桌子上。长袍掀起,优雅地落座。小二拴好马后,笑嘻嘻地前来招待。“客官需要点什么?”
“一壶茶便好。”顾熠城给了小二一锭银子。
“是是是。”小二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笑没了“客官稍等片刻,小的去去就来。”
“嗯。”顾熠城淡淡应声。
小二屁颠颠地去了。
小店共有两层,墙壁被水浸湿,有几处脱落了。此时时辰尚早,店中只有三桌客人。在顾熠城右边小桌上坐着一男一女并一个老妇人,三人一身风尘,正在进食。
在他们的对面坐了四五个人,桌上放着几坛子酒,瓜子壳落了一地。他们衣角染红,身上带着淡淡的铁锈味,几柄剑重重的压在桌子上。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
他们警告的看了一眼进来的顾熠城,又将视线放在对面三人身上。
小二将茶上来了“客官慢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然后笑嘻嘻地退下了。
顾熠城修长如玉的手指抚上壶柄,倒了一杯茶。茶汤清淡如水,偏野小地的茶比不得京城。顾熠城微微抬头,余光瞥向斜对面,其中一人衣袖高挂,手臂上的蛇形纹身凶狠地张着血盆大口。
顾熠城如画的眉皱起,溟生殿的人?
旁桌的女子姿色平淡,只是一双灵动的眼使整个人犹如林中森之精灵。面瘦肌黄,似是大病方好。此人正是冯晴。冯晴压低声音“娘,那群人为什么老跟着我们呀?”
冯母忧心忡忡,抚摸着女儿得发顶,开导道“晴儿不怕,也许只是同这一段路。”
冯三夹了一筷子青菜到冯晴碗中,顺着母亲的话道“晴儿别瞎想,来多吃点。” 心中却悲叹不已,不知这是不是今生最后一顿饭了……
溟生殿的人将瓜子放进嘴里,狠狠磕下,阴暗的眼盯着冯家三人。
一茶入口,清淡无味。一间小店,风雨欲来。小二见局面不对,悄悄退到后堂去了。
空荡荡的小店只剩下三桌子人。强劲的风穿过摇摇欲坠的门,艳阳躲进厚厚的云层中,霎时乌云密布。
溟生殿的人将手放在刀柄上,相视一眼,一脚将桌子踹翻。碗碟噼里啪啦打了一地。“上!”
冯晴尖叫的站起来躲入冯母怀中,冯母护着冯晴往后退,颤抖道“你们要做什么!”
冯三双手举着一柄生锈的剑,站在冯母身前。“娘,你们躲到我身后。”
溟生殿的人举着剑狠厉地朝冯三刺去。
狂风呼呼吹来,店外的树叶猛烈地摇动。几滴雨水自空中落下,打在叶子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大雨倾盆而至。
风吹起顾熠城额前的一缕黑发,持杯的手在空中略微停顿,手腕微动,掌心的杯子脱手而出。笔直的向冲在最前方的人打去。一击中腹,那人苦皱着眉头,疼得弯腰。
剩下的人停下动作,忌惮地看向端坐在座位上品茶的顾熠城“阁下何人?为何插手我们溟生殿的事?”
冯家三人诧异的看向顾熠城,公子如玉,天下无双。眉眼如画,一双玉手舞动乾坤。冯晴看向那漆黑的眸子里,心跳加快。
冯三惊异后便是狂喜。这下有救了!
顾熠城不予理会,抬起手重新拿起一个杯子。衣袖被风吹起,周身气息清冷。
溟生殿的人见此,带头人朝手下人使眼色。一人出列举着剑快速朝顾熠城刺来。
顾熠城自顾自的斟茶,仿若未觉。
冯晴焦急道“公子小心!”
那人迅猛地冲上前来,人还未靠近。“嘭”的一声飞了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墙壁上,带下来一层白灰。沿路的桌子板凳掀翻了合着碎瓷瓦片,一地狼藉。
顾熠城轻轻将壶放下,“嘭”坚实的茶壶向四周碎裂,一道青烟升起。滚烫的茶汤向四周散开,顺着桌边一滴一滴向下,声音不大却打在众人心间,勾起人内心的恐惧。
带头人瞳孔一缩,遇到高人了。主子说过保人要紧。挥剑“撤!”
他们将受伤的人扶起,不顾风雨,一头钻进雨幕中,跑远了。
冯母为顾熠城捏了一把汗,见人跑了,一颗心方才放下。
冯三放下生锈的剑,走上前来,弯身一拜“多谢恩公。”
顾熠城起身扶起冯三道,声音平淡无波“举手之劳。”
冯母安抚好冯晴后走上前来,庄重一礼,手放在左侧,右脚后支,缓慢的屈膝低头。“今日多亏恩公,不然我们母子三人恐难活命。”
店外雨声渐小,顾熠城乌黑的眸子一闪,“夫人请起。在下冒昧一问。不知夫人所因何事,被江湖中人追杀?”
冯母眼神飘忽不定,眼中泛着泪花叹息道“多年旧事,因果报应。”
冯三拍着冯母肩膀。时运不济,被迫离开家园,半路又遇追杀。都是当年离开凤府……
冯晴不知所以,双眼一直停留在顾熠城身上,上前搀扶冯母,惶恐不安“娘,你怎么了?那些人还会再回来吗?”
冯母想到那些凶神恶煞的人还会再回来,双肩一震动,心有余悸。
冯三担忧自责,只恨自己空有一身医术,却不能护家人周全!
顾熠城的目光在冯晴身上停顿一下便移开了。随手扯下腰间的一枚玉,交与冯母。“在下顾熠城。你们拿着着玉往天水郡方向走,遇上回京庆功的车架,找一个叫言柒的人。他会负责你们的安全。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一步。”
冯三听见顾熠城的名号,双眼瞪大,不敢置信。这就是虎贲军的统帅,顾世子!
冯母脸上表情微微僵硬,又恢复常态,弯腰深深一拜“那就多谢恩公了。”
顾熠城扶起冯母“夫人客气了。”
店外雨势渐收,雨水沿着屋顶石瓦滴落,乌云散开,一轮淡红的阳自云后探出,碧空如洗。
顾熠城向冯家三人辞别,宽袖一挥,拿起桌上的承影,迈步走出小店。
冯晴一双眼黏在顾熠城身后。逆着光,他白衣如雪,清贵如兰。只是这么简单的前行,犹如山间明月,皎洁无暇。又如那将出之红日,霞光万里。如流水般的墨发散着淡淡光泽用一支简单的白羊脂玉发簪束起,潇洒不言。
以银丝镶边袖子随着他的动作摆动,一直摆到她的心间,摆到她的心里。
顾熠城翻身上马,大喝一声。末雷如箭,载着顾熠城冲出院门,离开了客栈。
冯晴犹是恍惚“哥,顾熠城是谁?”
自从知道救了自己的恩公是顾世子后冯三一直处于飘飞的状态,此时妹妹发问,滔滔不绝起来“顾熠城就是京城顾王府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