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烟雨总是丝丝缕缕，已经是九月份了，雨水却充沛的紧，原本随处飘荡的落叶被打湿在了地上，人群马车走过就碾落成一滩污渍。

茶楼里说书人的声音却越说越响，总归是在天子脚下，那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多的人耳烦。

“啪!”的一声，说书人醒木一拍，“要说这上京的美人，那可是犹如过江之鲫，多到数不清啊！”

“那咱们要说这长的妩媚的，有，长的贵气的，有，长的清秀的，更是比比皆是。”

“要我说，这最好看的，还是沈大人的女儿啊，我那天在十廊坊瞧见了，那可是惊鸿一瞥啊。”

“对对，听说沈大人的女儿，闺名成欢二字，取的是平时喜乐，处处成欢之意，真的是被沈大人给宠上了天呐。”

“也不知道谁有那种福气能娶了这娇娇小姐，哈哈哈，若是我可得做梦都笑醒啊。”

旁人哈哈大笑:“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汉子手一挥，示意声音放小，见人都往这边看了，得意一笑，低声说:“这沈大人最近风声，可是不太好啊，听说……”

用手指了指头顶，“上面可能要抄沈大人的家。”旁的人嗤笑一声，“胡说八道，这种事你怎么能知道。”又有人接着说:“对啊，满嘴胡言乱语。”旁边出来打圆场了:“别管他，酒喝多了吧哈哈哈。”

那男人面红起来“我怎么不能知道了？我表哥可是宫里的侍卫!”

“哈哈，侍卫?守哪的?出恭桶的吗？”笑声闹成一片，男人脖子都红了，接着就说些什么不与小人斗，贫民没见识之类的话，旁边的人都给他堵了回去，他就气呼呼走到旁边喝茶去了。

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坐在墙边，一身朴实无华的衣裳，在他身上却挺直利落，听完他们的谈话，他一言不发，手里的茶都凉了也一口没喝，一转身就走了出去。

阁楼上的小包厢价格比楼下大堂贵了不少，现在是正午时分，也没有几个人包下包厢，西侧最边上的一个包厢却有人影晃动。

桌上的红泥小炉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驱散了些屋子里的寒气，红芝把茶煎好，混着各种香料的茶汤到到白瓷杯里，汤色干净澄澈，吹了吹就双手递给坐在美人榻上的少女。

少女十四五岁，正是豆蔻年华，尚未及笄，肤白皙细腻，眉目精致秀丽，杏儿眼上有着鸦羽一般漆黑笔直的睫毛，左边眉头有一点漆黑的小痣，更为她添了俏丽，琼鼻玉唇，一眼看去就是一个俏皮可爱的娇娇小姐。

十指不沾阳春水纤细手指紧紧握着美人榻上木头扶手，脸上的表情紧张不已，"红芝，你听见了吗？他们说...我爹爹要被抄家了...."脆生生的一把好嗓子到最后却渐渐哽咽。

红芝放下手里茶盅，脸上的表情犹豫不决，她是照顾小姐的贴身婢女，府上的大事情她是不应该知道的，到底还是开口安慰道:"小姐，莫要听这些人胡说八道，老爷那般正直的人，怎么会被圣上罚呢？"

沈成欢一听明晃晃的眼中竟是落下泪来，"可是，最近所有人都这么说，倘若...是真的..."

见外面雨停了，红芝心一横，站起来就收拾东西，"小姐你就是听那些穷酸书生瞎说给说怕了，走，咱们回府，要不然等下夫人该急了。"

沈成欢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心里满是酸涩，爹爹和娘亲都把她当不懂事的，可她就是再怎么愚笨也明白，这种话都传到茶楼了，恐怖沈府是真有一劫。

脸上系上帕子，被红芝拉着就从茶楼后面坐轿子回去。

沈青云端坐在花园的石凳上，他这个人向来行的正坐的直，就像一杆翠竹，想到今天朝堂上圣上发的脾气，沈青云心里就一阵阵发寒，本来伴君就如伴虎，这几年冒出来个拍须溜马的何旭东更是让他这样的廉臣遭罪不少。

一直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下来，轻轻咳嗽了一下，旁边一直守着他的夫人就递上一条帕子，他拉着夫人的手低声唤了句夫人的闺名"梓童。"夫人垂眸看着他"老爷，莫要再烦了，有我陪着你。"他拉着夫人的手久久没有言语。

这时花园外的家丁大喊了一声"老爷，小姐回来了。"沈青云站起身来，背脊挺直，他和夫人一直恩爱如初，成欢是他唯一的子嗣，常有人不明白，让他休了梓童重新娶一个，这些人都不会懂的，他有梓童就是正好，就如同破碎的圆找到了另外的一半，紧紧贴合哪还容的下第三个人。

在孩子面前，他要有个父亲的模样，"成欢回来了。"声音依旧是熟悉的威严，沈成欢看着自己父亲的脸庞，嘴唇抖了抖，还是没问出口，爹爹最近已经事情够多了，自己又怎么能去烦他。

沈成欢笑了笑，明媚的脸庞一下子生动了起来，拉着沈青云的手说"爹爹，我今天去了茶楼，那儿的说书先生可有意思了，长了两撇小胡子，就像个鲶鱼。"

说完拿了两缕自己的长发比在唇上，"爹爹你看就像这样。"沈青云被逗的哈哈大笑。

"成欢，不可这样了，人家先生比你大，不可没大没小。"沈夫人在一旁严肃地看着沈成欢。

"好了，我知道了娘。"说完还吐了吐舌头。"哎，梓童你别怪她，这孩子真是可爱的紧。"沈青云拉着夫人的手说。

沈成欢拉着爹娘的手一起坐在院子里聊天，沈青云温厚的笑着，却不管怎么样都驱散不了眉间的愁绪。

门外的家丁又来了，低声对着沈青云说了几句，沈青云眉心紧锁，起了身就往书房去。小屋后的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人从哪儿出来就被家丁带着往书房去。

沈夫人看着沈成欢，拉着她坐下说:"成欢，娘去让小厨房给你做点吃的垫垫肚子啊，乖乖在这坐着。"说完用手摸了摸沈成欢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最近天气的影响，眼眶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