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浑厚低沉，充满磁性，听起来很有质感。
可是这声音落在老人的耳中恍若惊雷乍响。我看见他全身的肌肉在瞬间收缩，汗毛炸开。
此刻的老人哪还有半分高人的样子，那种令人看不清深浅的高深莫测模样也早已不见。 一身修为赫然可见，乃是地境上品。且法力虚浮，一看便知是用丹药堆积，比不上罗空傅道之流。就算是我一人也可轻松解决。
角落里，老少四人停了下来，寒蝉若噤，不敢发声。
老人微微侧过头瞄了我一眼，有点紧张的说道：“不知道友高姓大名？”
我嘲讽道：“怎么，想事后寻仇？”
老人急道：“不敢不敢。只是想知道道友名号，看看到底哪里得罪了道友。”
“沈天一。”我报上名号。
老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沈道友，久仰，久仰！你与傅道一战小老儿也有幸听说，人境战地境，当真是好魄力。只是不知沈道友这是何意，或者说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久仰个屁！我在心里面暗呸一声，嘴上说道：“没什么误会，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想找道友借点钱花花。”
小孩有点害怕，两个少年却是敢怒不敢言，而老人则说道：“道友这般却是不厚道了。破坏了明月商会规矩，就不怕受到惩罚？若你现在离去，我便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不予追究。”
“你不追究我还要追究。”我冷笑道：“几位倒是贵人多忘事啊，怎么不记得我了。”
老人当时闭目养神装比，却是浑然不知。两少年充当执法队员一路领我前来却是有点记忆，而与我交谈的小孩却是最为印象深刻。
我这一说只见他眉头紧锁，似知非知，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十分苦恼。片刻之后，他方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啊，那个硬塞灵符给我的穷鬼。”
这话一说完，小孩就后悔了。因为他嘴里所说的穷鬼此刻正掌握着他们一行人的安危。
老人狠狠瞪了小孩一眼，方才尴尬的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沈道友别放在心上。”
无忌你妹！我暗骂一声，满脸黑线的说道：“我十分讨厌别人欺骗我的感情——当然还有我的钱。你们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要给钱还是给命？”
老人满嘴的苦涩，娓娓道来。
老人姓白，名白朴。三个少年皆是他捡来的，年长的叫做白瑾，另一个名唤白瑜，最为年幼的叫做白云。三人皆生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尤以小孩白云为最。
可惜白朴一介散修，又拖家带口养着三个小子，每天过的跟孤魂野鬼一般，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而且老少四人，老的老小的小，根本是难以维持生计。白朴也知道这样做不好，容易引起众怒招致祸患。只是实在是走投无路，不得已方才出此下策骗人钱财。
我叹了口气，贫穷不是罪恶，只是给善良的人带来太多的无奈。
白朴继续说道：“我也想好了，这几个小子的资质都不错，这次骗来的钱买本功法和灵药助他们打熬根基、提升修为。倘若日后有幸能够度过风火大劫，晋升地境，也是他们的造化，少了这奔波劳碌、四处飘零之苦。只是现在，实在是拿不出闲钱来还给道友了。”
我着老少四人，心有不忍。终是摇头道：“算了，也不是多少钱，就不用还了。”
妈的，说完还是一阵心疼。
白朴大为感动，就连三个小子的脸上都露出了慧心的笑容。
“你们爷孙四人若是没有地方可去，可以暂时去我那落脚。我那还有两兄弟，虽然不是太富庶，但起码有片瓦遮风挡雨。”我继续说着，指引四人前去神仙斋。
“大恩不言谢。”白朴似有所思，咬了咬牙，方才压低声音说道：“若道友不嫌弃的话，老头可以赠你一门秘术。”
我摆了摆手，一脸的风轻云淡。
我并没有什么圣人情怀。我也穷困潦倒，见钱眼开。只是我不认为白朴老少四人如此贫穷落魄能够给我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并不是我看不起白朴，这是人之常情。
见我不收白朴却是道：“虽然老头我这点微末之技，旁门左道难以入眼。但是道友若不收的话，我一家子实在是羞于前去叨扰。”
这话说的就有点严重了。
“好吧。”我耸了耸肩。
白朴小心翼翼的从衣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视若珍宝的递给我：“道友可知，为何初次见我看不出我的修为深浅。”
我接过小册子，收入扳指内，摇摇头道：“不知。初次见道友，只觉一身修为深不可测，竟有天境大修之势。”
“不错！就是天境下品的灵压！”白朴缓缓道：“此秘术便是能够将人的气势生生拔高一个大境界。
”
我双眼瞪大，乖乖！将人的气势生生拔高一个大境界。虽然具体实力并没有增长，只在外显的灵压气势上扩大增幅。但这他妈也够了——装比利气，坑蒙拐骗的必备技术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秘术叫做什么。”
白朴看着我，缓缓吐出四个字。
“王霸之气。”
——
天云宝楼三楼。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都能踏上这第三层楼的楼梯。单是一万的入场费，就将大部分散修拒之门外。而且凡入场者需有二十万金钱或资源的规定更是令九成散修止步于此。
整层明晃晃的大楼里面不过百十号人。相比于一二层的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已经是显得非常的空旷。
也是，散修大多无钱无势，穷得叮当响。如白朴老少四人般落魄的也不乏多见。
我往里走，一路眼睛瞟过，心中暗道可惜。
小说里面拍卖会这种场景通常不是都有那种修炼媚功的侍女，在不知不觉施展媚术祸乱客人的心神，让其容易冲动，喊出高价——怎么咱们没遇到呢？
前方是一块巨大的方形高台。台下整齐的排列着一排排桌椅，约有两百座。桌上摆放着各式样的灵果琼浆。
我走到人群后方，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也不客气，直接拿起桌上的灵果嚼起来，灵酒喝起来。
明月商会还是挺大气的——唯一的缺点就是酒喝完不能够续杯。
不过没关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我眼睛一瞄，又找了块空桌坐下，吃喝起来。
“这人真不要脸。竟然吃了这么多东西。”
“是啊，吃相好粗鲁啊！好像没吃过东西一样。”
“我等修士即便不能辟谷，但是忍耐力也远超常人。没想到还有如此贪恋口腹之欲之人。意志不坚，此人仙途不远。”
“……”
世间庸人的烦恼大抵如此：忘了自己的事，操心别人的事。
正当我吐出一个果核的时候，便觉得周遭数十道鄙夷的目光打在我脸上。
我脸上风轻云淡，心里怒火冲冲——妈的！老子就是人穷志短，怎么样？
我不理会这群庸人的目光和看法。不断地转移阵地，敞开肚皮，大快朵颐。
终于，在我选择的第八块桌上的灵酒干涸，果核满盘的时候，拍卖会开始了。
——
高台之上，一个老人很突兀的出现。
灰发，长髯，黑袍。
不带烟火，不起波澜。
“老夫常远，添为明月商会此次拍卖大掌柜。明月商会的规矩就无需我赘述了，希望在座的各位道友能够多担待一二，不要让我难做。”
“首先请出今天第一件宝物。”
老人常远说完。便见一个伶俐的小童端着一个玉盘。盘上摆放着一个瓷瓶。
“冰心丹，清心安魂，可护住修士心神，避免在修炼时走火入魔。丹高三品上，起拍价两万，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
我对这类丹药却是无感。我天山好歹也算是名门大派，有头有脸。功法经过几代祖师推敲验证，严谨无比。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并不会出现走火入魔的现象。
可散修不同，他们身上的野路子功法大都残缺不全、三差两错。修炼全靠自己摸索。所以这冰心丹在关键时刻就有救命的作用了。
果然，常远话毕，便见在场的修士们争先恐后的喊叫。
“清心安魂，具有宁神之效！此丹我出两万五。麻烦各位道友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你算哪个葱？两万八，此丹我要了！”
“两万八你也好意思说，三万！我出三万！”
“......”
冰心丹的争夺进行的火热，不一会儿便已经炒到了三万八。
“四万五！请诸位不要与我冯某人争了！否则的话——”
一道声音掷地有声的响起，声音之中还掺杂着一丝法力威压。在喧闹的叫喊声中炸开。
我当时正喝着灵液，一口下去，唇齿留香，醇馥幽郁。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害我当即呛了出来、咳嗽不止。
我擦去嘴角的水渍，便听见边上几人小声嘀咕。
“妈的，真晦气。没想到竟是冯泰这凶人。”
“据说上次有个人不经意间瞟了他一眼，就被他剜了双眼。”
“这人背后有个青山派，虽然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但也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
“……”
我一眼打量过去，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满脸高傲的睥睨着全场。
那上翘的眉角，傲娇的小眼神。令我不禁感叹——装的一手好逼啊！
我瞥了台上的常远一眼，笑着摇摇头。接着吃一个果子压压惊。
常远眉头一皱：“看来有人是不把我明月商会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只见他隔空对着冯泰轻轻地挥了挥衣袖。
然后冯泰整个右脸颊凹陷下去，吐出一口血沫和两个白牙。
满场陷入一片寂静。
而冯泰立马醒悟过来，无比惶恐的谢罪道：“是在下莽撞了，还望前辈不要怪罪。”
常远淡淡道：“下不为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