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步走到了张海奇的身边,他都没有想要启程的样子。
乔楚楚不禁问我:
“海哥是怎么回事?从刚刚救你下车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什么动静。”
“海哥,海哥。走了!”我声音简短而急促,呼喊着还坐在地上的张海奇。
“走,走!”
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眼睛就这样死死的盯着海缙市的方向,拍拍屁股上的灰沙站了起来。
借着乔楚楚和列车员的手机灯光,我们在黑暗中前行,此时的海风吹在身上是格外的寒冷,不止是受伤的我,连乔楚楚搀扶着我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大约走了近两三百米,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桥面上全部都是翘起来的铁轨还有碎石,使得我们行走起来也变得十分艰难,而且也没看到其他的幸存者。
“咦?……”列车员发出疑惑的声音。
“看那边。”她伸出手指指着前方继续说:
“那里是不是还有一节车厢?”
乔楚楚直接将手机闪光灯对着那边照了过去,我则顺着列车员的手指方向将视线放到了远处。
虽然手机灯光不能照很远,但是还是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绿色铁皮车厢,我有点喜出望外。我身上的血已经被风吹干,血没有再向外面流,但是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却一直撕扯着我。
我加快了脚步,乔楚楚身上还是穿的连衣裙,被这海风吹了一路早就冷得受不了,跟着我一路小跑了过去。
“站住!是谁?”
眼看已经走到了车厢位置,却被眼前的一声大喝吓得我们赶紧停下了脚步。
说话的是一个身高180的中年男人,穿着警察制服,手上握着一把手枪正对着我们。
他们将手机灯光转移在他的身上,弄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刘大哥,是我。”
我们旁边的列车员有些激动对着喝止我们的男人说。
“我是丁丽,刘……刚……强!”
列车员继续说着,她把刘刚强这三个字说的十分的用力,情绪一下激动起来,直接往对面那个男人怀中扑了上去。
丁丽投进刘刚强的怀抱就开始哭,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家乡话。
我身后一直落后的张海奇,此时却不知为何,走到了我和乔楚楚的前面。
天空中的雷声越来越近了,闪电也开始疯狂的闪过。
我借着闪电,看清了这一节车厢的具体情况,它是除火车头之外的第三节车厢,车厢保存的特别好,火车轮子都是停在轨道上的。
车厢里面看来还有其他的幸存者,他们用手机灯光照向窗外的我们。
有一点浑身不自在,便问:
“刘警官,我们能进车厢里面吗?”
“快进去,快进去!”
刘警官一下变得特别温和,招呼我们上车。
车厢车门是特别窄的,只能容下一个成年人进出。张海奇第一个上去,接着是丁丽列车员,随后是乔楚楚。
刘警官看着我一身如此不堪,就示意让我先上车,最后他才走了上来。
进入车厢内第一个感觉就是温暖,我跟着乔楚楚的身后,车内的灯管也没有亮,有些人还在整理着行李,一眼望去车上大概有十几二十个人。
乔楚楚找了个三人的位置坐了下来,我也跟随着她坐在了那排的椅子上。
坐在最里面的还有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先生,看我全身破烂,指着我的身上问我:
“你伤势怎么这么严重?”
“我没事,只是流了一点血。”我微笑的回答这位老先生的问候。
“刚刚吓坏了吧?你们是从哪个车厢过来的?”老先生继续问我。
“我们是在第7节车厢,那几节车厢已经到海里面去了。”我有些沮丧的回答他,声音也显得比较小。
“年轻人,能逃出来就是福气了。我们这节车厢幸亏被刘警官打开了链接扣不然我这把老骨头也石沉大海了!”老先生笑着对我说。
我心里的难受被这老先生一说释怀了不少,脸上紧绷的脸也舒展开了些。
乔楚楚坐在座位上之后就没有说话,她把手机的闪光灯关了,同时我看了一下她的手机,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四十分。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我对着乔楚楚说。
“等天一亮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继续告诉她。
我估计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挡风遮雨等待天明就行了。
她没有和我讲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沉默着。
车厢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闪电也更加的频繁,不一会儿就下起来了暴雨。
雨滴落在铁皮车厢上“啪啪”作响,我座位前面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吓得“哇哇”大哭,抱着他的妈妈只能不停的哄着被吓哭的婴儿。
雷声,雨声,婴儿哭闹声还有婴儿妈妈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一下让车厢嘈杂无比。我借着闪电带来的光亮查看四周,却没有找到张海奇的身影。我有些疑惑,站了起来。这才看见他在车厢门口跟那位刘警官说话,说话的同时还有意无意的瞄着我们车厢里的人。
“你能让你那小祖宗安静一下吗?”一位坐在前排的男人用威胁的口吻对着正在哄那哭闹的婴儿大喊。
他说了这一句之后,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个男人也站了起来附和着第一个男人说:
“哭哭哭,吵得要死。你将乳/头塞他嘴里不就行了吗?”
“可能是里面没得喝了吧!哈哈!”第一个轻蔑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够了!”一位坐在婴儿旁边的女士非常气愤对着那两个男人开始骂道:
“小孩子知道什么?你们要这样在这里说?”
随着这位女士的反击其他乘客也有些坐不住了,七嘴八舌的对着那两个男人争吵起来。
车厢一下比刚才还要热闹,刘警官和张海奇闻声都走了过来。
“都理解一下,马上就要天亮了。天一亮我们就会等到救援队,大家先互相理解!”刘警官双手安抚着我们。
听见刘警官这样一说,那些反驳那两个男人的人都没有再说话。
“行行行,我去前面那节车厢抽烟去。你们继续被小祖宗闹,我不奉陪了。”第一个男人见已经引起了公愤走了出去。
“虎子,我也去。别等下火车脱轨没死,反倒被吵死了。”第二个男人跟着第一个男人下车后朝着车厢内丢了这样一句话。
“还有一节车厢在?”等着那两个人下车之后,我问道。
“是的,还有一节空调发电车在前方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刘警官回答。
“火车头了?”我继续问。
“车头也在那里,出事完之后我前查探过,里面的无线电和电话都用不了了,两位驾驶员也死了。”他有些遗憾的说。
“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们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你们也应该有知情权。”刘警官沉思了一下继续说:
“事故发生的前五分钟我是待在驾驶室的,火车也是正常的行驶。忽然我听到我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杂乱的沙沙声,我以为是另外一个同事呼叫我,我叫了几声都没得到他的回复。作为我的职业反应,我以为是我那个同事出了事。于是我奋力的往乘客车厢跑,跑的同时我回头望了一下驾驶室的玻璃外……”
刘警官声音开始显得有些颤抖,我知道他肯定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双腿有些站不住,不住的发抖。旁边的一位乘客拿了一张小板凳给他,他坐了下来。一会儿之后车厢内婴儿的哭声也停止了,其他的乘客都在等待刘警官的后续。
休息了片刻,刘警官继续说:
“我回头看到铁轨上躺着五六个人,后面还有十几个人站在那里。随后就只有火车的鸣笛声,还有火车急刹车轮跟铁轨的摩擦声,接着就火车就脱轨了。我被抛了出去,等火车停稳之后,我迅速的跑到这节车厢,砸断了这节车厢的链接扣。”
刘警官说完之后乘客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人问他问题。
我很佩服他的勇气跟临危不惧的能力,如果不是他,这节车厢还不知道会有几个人存活下来。
见刘警官不再说话,站在旁边的张海奇往我这边走了过来,坐在了我身后的那个座位。
我回过头去问他:
“海哥,嫂子莫非说的是真的?”。
他还是没有回答我。
我身边的乔楚楚动了一下,回过头去对着张海奇问道:
“你怎么回事呀?自从下车之后你就一直这样,话也不说,屁也不放,你是认为救了我们了不起了吗?”
我没想到乔楚楚一下这么大的怒火,张海奇的反常看样子不止我一个人感觉到。我想着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在担心他老婆和孩子。
我拍了拍乔楚楚的肩膀,示意着让她理解一下,她看了看我,便闭上眼睛养神去了。我随后也一直闭着眼睛,但是怎么也睡不着。
身上不时还传来一阵阵的疼痛,等待中度过的时间是最漫长的。外面的雷雨也开始慢慢的变弱,身边的乔楚楚却一直翻来翻去的动着。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次发生的事故,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还哪有心思睡得着。
“乔楚楚,你睡了吗?”我轻声轻语的问她。
“没有。”她很简短的回答我。
“能聊聊吗?”
在这里现在除了她,也不会有人跟我聊天了。我伤口疼得有些厉害,想跟别人聊聊天来分散下注意力。
我见乔楚楚没有回答我继续问到:
“你这趟是出门还是回家呀?”。
“出门。”她应了我一声。
哦。”我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就随意的迎合了一声。
这天聊得十分尴尬,可能是她对我还有些好感,她见我没往下去问说:
“我爸妈在家里闹离婚,天天在家吵得不可开交,我心里烦,就给正在加班的哥哥打电话。我们聊了很久,他最后叫我去他那里玩几天,我听哥哥一说,只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搭上了这辆火车。”
她在说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声音有些哽咽,看样子心理防线就快要崩塌了。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死里逃生,别说是她,连我一个大男人都有些承受不住。
她把头靠着我的肩膀,轻声的哭泣着。
“没事,没事。天一亮我们就会得救的!”我拍了拍她的头,安慰着她,更像是安慰着我自己。
周围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的谈话,每个人都在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时间过去了很久,靠在我肩膀上的乔楚楚也睡着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呼吸声。我轻轻地去拿她握在手里的手机,打开一看时间已经到了早上七点。
“不应该呀,怎么会这样?”我心里的恐惧一下就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