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公交车,因为这里离首发站不远,车上人不多,看到靠近门口有个空位,过去坐下。
发现靠窗坐着一位美女,大概20多岁,五官秀丽,长长的睫毛,高鼻朱唇,模样有点象那个明星刘亦菲。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背心,下面是一条牛仔小短裤,黑色的凉鞋,雪白的胳膊和长腿很耀眼,右手腕上带着一串用杂色小宝石珠子串成手串,一条略蓬松的发辫斜搭在肩头,手拄着头,靠着车窗上睡着了。睡相非常迷人的样子。
坐了一站,车里的人已经满了,下一站,上来一位头发花白、戴眼镜的老太太,可没有一个人给让座的,要么装看不见,要么低头玩手机。
我站起来,把座位让给老太太。
“谢谢啊,谢谢小伙子,”老太太坐下,指指那睡觉的女孩说:“你女朋友真漂亮。”
“啊,大姨,别弄错了,她不是我女朋友,不认识。”
“哦哦,呵呵,对不起。可她真的很漂亮,不错的女孩。”老太太还是执拗地说。
老太太坐了两站,下车了。本来我想坐回去,还没挪动,一个歪戴黑色太阳帽、穿蓝背心的小子一屁股趸了上去,我不由地皱了眉头。
这还不算,车开动了,那小子竟然不安分起来,偷偷地把一只手放在了女孩的大腿上。那女孩大概是困极了,没有反应;那小子胆子大了,手顺着大腿往上移动。
车里好多人看到了,可谁都不说话。
我看不过去了,手按住那小子的肩头:“兄弟,这不合适吧?”
他吃一惊,手急忙缩回来,一回头:“喂,这、这是我女朋友,你管什么闲事?”
“女朋友?她在车上坐了好几站都没你这个男朋友,你刚上来她就成了你女朋友?”
“你管不着……”
“那我就不管。但是这个位子是我的,刚才我让给那位大姨,现在我得要回来。就是本来不是我的,你作为文明市民,也得给脚受伤的伤员让个座吧?”
他低头看看我缠着纱布的脚,一撇嘴:“我不让,你又能咋滴?想练练?哥们儿可不怕!把你的手拿开……”他伸手来掰我的手,可我的手纹丝不动。
“练不练的无所谓,给你个机会,自己选择让还是不让。” 我手指略使劲一扣。
他肩膀一歪,五观扭曲,歪着嘴惨叫起来:“啊——!让、让、让,我让我让!放手啊……”
松开手,那小子呲牙咧嘴地站起来,捂着肩头向后挤去。
“谢谢啊!”我笑了一声,在座位上坐下来。
大概是刚才那小子的一声惨叫,那美女醒了,睡眼朦胧地往两边看看。
“美女,车上不是睡觉的好地方,你这么漂亮、穿得这么诱人,咸猪手已经对你下手了你知道吗?”
“啊……你……”美女瞪大了眼睛,突然她惊叫起来:“宇教授?您是宇天龙教授?”
“嗯?我是宇天龙,不过不是教授了。”对这种事情我都习惯了,因为坐公交车经常会遇到学生给我打招呼、闲扯,虽然我不是都认识他们。
“哎呀,太好了,没想到能遇到您啊!”美女攥着双拳,一脸的兴奋,好像追星族遇到了自己追的明星。
“请问您是……”
“我叫高璐璐,是美术系的,您在学校里讲的文物鉴定鉴赏课我都听过。哦,不过那是三年前了。”
“你毕业了?”
“我又去北京读了三年研究生,今年毕业了。”
“哦,工作了?”
“嗯,在省文化厅公共文化处,上班没几天。”
“喔,好单位啊。”
“哈哈,还可以吧。”高璐璐笑着说:“其实我还得感谢您呢,要不我的硕士论文都是问题。”
“你的硕士论文?”我脑子里转了一圈儿:“不好意思,我不记得给你看过论文,而且你是美术系的……”
“您看过的,”高璐璐笑嘻嘻地说:“您还记得看过一个关于汉代铜镜图案艺术特色研究的硕士论文吗?”
“这个啊,对,看过,是北京某大学的研究生卫平的,他原来是我们系毕业的学生,在北京读研究生,好像也是今年毕业。”
“那个论文其实是我的啊。”高璐璐兴奋地说:“我对汉代的铜镜的历史和文物方面的知识了解很少,写好了想找卫平看看,他当时也在准备论文,自顾不暇,就说找您给看看。”
“哦,怪不得,那里面有不少内容没论及,而且还有些常识性错误,我都给添改了,还把卫平给训斥了一顿,跟我学了4年,还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哈哈,是啊是啊。我拿回论文来一看,里面添了很多内容,改了很多,连错字错句都给改了,当时我感动得……唉,真是没法说了。通过答辩之后,我本来想通过卫平请您吃个饭呢,可谁知道他说,还是别了,如果让您知道了他就死定了。”
“差不多,这小子竟然骗我!”
“哈哈,您就原谅一下吧。”高璐璐笑嘻嘻地说:“其实我回来之后,想等安顿下来,继续到学校去听您讲文物课呢,还是周五上午吧?”
“没了。刚才说了,我已经不是教授了,被学校解聘了。”
“什么?解聘?”高璐璐大吃一惊,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刚才还认为您谦虚呢,怎么?是真的?不能啊,您在学校那么受欢迎,怎么说解聘就解聘了呢……哦,我明白了,”她好像想起什么来:“教育部发文,说清理不在编教师。”
“对,就这事儿。”
“可也不对啊。文件我看过的,只是说清理不任教和教学质量差的,您这样的,再怎么也清理不到您头上啊?”
“啊……也许,其实,还有点别的事儿,一言难尽。算了,唠点别的。”
她低着头好像自言自语:“不行,不能这么算了。”然后对我说:“宇教授,您放心,我给想想办法,一定让学校重新聘用您。”
“什么?你想办法?”我有点哭笑不得,一个刚毕业的小毛孩子,能想出什么办法。
我转移话题:“你这是去哪里?”
“我去中心医院看我姑姑,她做了心脏搭桥手术。”高璐璐说:“您这是?”
“我也去那里,一个是看看住院的陶教授,一个是看看自己受伤的脚。”
“那太好了,同路啊。哈!”
“我说,你怎么大清早的就这么瞌睡,上车就睡得这么死?”
“哦,您不知道啊?省城这里要举办一个河北精品文物展和世界珠宝首饰博览会呢,我们文化厅是主办单位之一,我负责文物展部分的布展,昨天晚上和几位同事设计样稿,弄了一个通宵。”
“文物展和珠宝首饰博览会一起办?哈哈哈,你们可真会拉郎配,根本就不搭界啊。”
“是呀,本来我们为了配合‘文化年’活动,只要办文物展的,可是资金是个问题;省商会和国家珠宝协会要举办一个大型珠宝首饰博览会,可这种活动的审批手续是个问题,后来我们就合办,资金由他们负责,审批手续我们负责,算是互惠互利。”
“你们可真会合作,嗨嗨……”
“当然,我们合作得还比较顺利,更何况,他们还答应把销售利润给我们分成呢,何乐而不为。”
“嗯嗯,那倒是真不错,有社会效益,也有经济效益。”
“对啊,”高璐璐笑着说:“哎,宇教授,到时候您和师母一起去吧,7月6号开展,还有11天,我给解决门票。您可以看看文物,师母说不定有看中的珍宝首饰呢。”
“哦,好,先谢谢。”其实河北这里各博物馆的那些馆藏我基本都看过了,连刚出土的新玩意儿都看过,没那么大兴趣;飞飞对珠宝首饰的兴趣也不大。
但是去开开眼总是好的,而且是美女邀请,不好拒了面子。
“哎对啦,您刚才说谁对我咸猪手的?”高璐璐看着车里的乘客问。
“不认识,让我掐走了。”
“谢谢哦。”
“不谢。其实是我想对你咸猪手的,只是他先下了手,让我气不过而已。”
“啊……”高璐璐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您还是那么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