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刚和胡有财他们这时也正好扛着丛担从田里回来,听到动静都是一愣。
“我苦命的孙子欸——怪只怪你母亲走得早,叫你遇到这么个狠心的晚娘,连餐饭都不给你吃啊!”
杜梨好奇地听了这么一耳朵,马上明白这是胡大刚他奶宋氏来了。
胡大刚有个大伯,住在村东头。宋氏就跟他们一个屋,因为老人身体弱,平时也不会见天往这边跑,今日大约是听人说了些什么,才特意找过来的。
“娘,你这又是听哪个嚼蛆的说的胡话?我几时不给大刚饭吃了?你可不能凭白这么冤枉我?”
“我呸——”
杜梨进院时,便见胡大刚他奶杵着拐棍一口啐在王氏脸上。
“别人嚼蛆,你嚼的是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颤巍巍地朝前走了两步,声音悲愤:“大刚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整个村的人都看着呢!十三岁就被你和有财送去充军,你还好意思说?这好不容易成了亲,你见天找他媳妇儿的麻烦,骂声都传出二里地了。”
王氏的脸色被她说得阵青阵白,一看杜梨进来了,立刻朝她使了个眼色。
杜梨只装作没看到,杵在原地没动。陈氏和李氏只得硬着头皮凑过去。
倒不是她们想帮杜梨,只因她们这儿媳妇已经做出经验,知道王氏的脾气。等宋氏一走,王氏指定要加多少倍返还到她们身上呢,倒不如趁这个时候把老人家先劝走。
“奶,你怎么过来了?先坐下喝口茶吧。”
李氏的嘴向来乖巧,那陈氏便陪笑扶住宋氏,往椅子边上带。
“我不坐,你们别拉,先等我把话说完。”
宋氏正僵着,胡有财和胡二宝他们便挑着丛担从外面挤进来,黑着脸朝众人扫一圈。
“这是在做什么?想让全村人看笑话吗?二宝,还不快把你奶扶回去。”
知道胡有财这是嫌她多事,宋氏立刻冷笑一声,哑声道:“你还怕人看笑话?乡亲们不知都笑掉了第几波大牙呢!我这大的孙子,你们居然连口饭都不给他吃。”
说到这,宋时还抬手抹了抹眼角,双眼含泪地朝走进门的胡大刚看了一眼。
杜梨看着这个身形佝偻的老人,知道她大约是这世个唯一疼爱胡大刚的人了,立刻感到一阵亲切。
“奶,回去吧。”
胡大刚放下手里的东西面无表情走到她面前,背过身朝宋氏弯了弯腰。
“就你老实,这大的人了,受了委屈不知道说啊,奶我管不了的可以找村长,让他给评评理。”
宋氏一边嗔怪地说着一边颤巍巍爬上胡大刚的背,视线从人群中扫过时,朝杜梨多看了两眼。
杜梨朝她笑笑,跟在胡大刚身后一起把她送出院子。
围在门口的村民们见没热闹可看了,也都三三两两散开。杜梨从边上经过,听到隐约的讥笑声。她忍不住回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两个年轻的妇人正站在路边的杨树下互相咬耳朵。
杜梨虽暂时叫不出她们的名字,却记住了她们的相貌。
“别理她们。”
就在她眯着眼睛看那两个女人走远时,胡大刚淡淡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
她立刻回头,朝男人笑了笑:“我就随便看看。”
宋氏像只蛤蟆似的趴胡大刚背上,这时转头朝杜梨看了看,道:“小梨啊,别怕你那恶婆婆,要是她给你气受,你就来找奶,奶给你出头。”
杜梨还是笑:“奶,你放心好了,她可气不着我。”
听到她的话,宋氏立刻满意地点点头,胡大刚则惊讶地朝杜梨看了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色。
把宋氏送到家,杜梨免不了和胡成宝一家打了个照面。双方寒暄一阵,杜梨才朝胡成宝的小儿子问:“四哥,今日我二弟是跟你一起收的稻谷吗?”
胡正平愣了一瞬,旋即点头:“是啊,他是跟我一路的。”
杜梨了然地笑笑,便和胡大刚一起离开了。
回到家时,饭菜都已经摆上了桌,胡有财带着一家人吃得正香。
看到杜梨和胡大刚从门口进来,陈氏立刻看着桌上空了一半的碗盘笑了笑:“哎呀,大哥大嫂,我们还以为你们会在大伯家吃呢,都没给你们留。”
杜梨心中一声冷笑,脸上不动声色进了屋。
一落座便听王氏把碗往桌上一掼,冷脸道:“什么丑事都跟外人说,这屋里的饭你们还吃得下去?我是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你们自个儿不怕别人笑掉大牙么?”
杜梨早知有这一出,不禁朝端着碗喝粥的胡二宝看了看。
俗话说家丑不外扬。王氏虽不喜她和大刚,却还是要脸面的,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现在这意思,无疑是以为她和胡大刚把昨日晚上的事说出去了。
但胡大刚这个闷葫芦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她和陈氏李氏今日在山上也没有跟旁人说。胡有财不会故意给自己找难堪,胡进贵也不是个多事的,一圈人想下来,就只有嘴上没把门的胡二宝了。
左右一寻思,杜梨决定不忍了,直接看向胡二宝道:“二弟,昨日的事是不是你跟别个说的?”
胡二宝喝粥的动作瞬间一滞,眼带寒光看向她:“瞎说个卵子!你有什么证据是我跟别个说的?”
听到他的话,胡大刚也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直直看向他。胡二宝被他黑沉沉的目光看得愣了愣,便用力把碗往桌上一放,想要走。
杜梨却不理他,径自道:“刚才我在大伯家问了正平哥,他说是你告诉他的。”
“二宝!”
杜梨的话音一落,王氏立刻怪叫起来。
眼看事情败露,胡二宝立刻狠狠瞪了杜梨一眼,咬牙切齿的模样显是恨上了她。
“娘,这事确实是我不对,我就是嘴快,下回一定注意。”
“你呀你!”
王氏气得咬碎了牙,却又下不去手打他,只得伸着指头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
之后的一段时间,王氏总算有所收敛。但陈氏和胡二宝对杜梨的态度却比以往要差,看着她那眼神都是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