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你等着，我去厨房给你取油。”

说着从箫玉挎的篮子里拿出碗进了厨房。

郭老大搬来了凳子，脸上的红还没散去，不自然的神态，也不抬头，指了指板凳，“你，你坐。”

又扭头冲厨房喊道：娘，我先忙去了。”没等柳氏出声，说完就去了后面。

柳氏端了碗出来后看金玉也没坐，就知道这丫头放不下家里。

“金玉，婶子家里油也不多了，就先给你挖了这些，等家里再买肉，就多熬些出来，你别嫌少。”

“婶子，您可别这么说，咋会嫌少。”

刚要说走，一抬眼看到一个和老大眉眼相似的小子从后面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枝条一甩一甩的，上面是翠绿的嫩叶子。

“娘，你干啥哩？”老二问柳氏，眼睛却是盯着箫玉的油碗看。

“臭小子，后面的地儿弄的咋样了？你不帮你爹干活，出来干啥？”

“娘，咱家的油也不多哩，你都给人家了，咱家吃啥？”

柳氏上前一把揪住了老二的耳朵，“你来敢情就为了这？我看你是皮又痒了，老娘吃啥你就给我跟着吃啥。”

说着夺过老二手里的枝条照着他的屁股抽了两下。

老二随着柳氏的动作一跳一跳的，等柳氏打完了，撇着个嘴，“娘，你下手也太狠了，我又没说错。”

说着话看到柳氏又举了枝条，捂着屁股一溜烟的跑去了屋后。

箫玉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鬼着呢，看柳氏的动作就知道打的不疼，他这是变着法的不想让他娘生气。

柳氏扔了树枝，“金玉，家里有，你别听老二胡说，家里有事儿，我也不留你了。”

箫玉知道柳氏的心思，心里记下了她的好，却没迈步，“婶子，这树枝，你家屋后多吗？”

柳氏说道：“多，咋不多，到处都是，这不，老大也长成了，本想着家里也有房，不准备另起院子了，可谁成想，说了几家媒事，媒婆都说没独院儿人家不定……哎呀，我咋和你说这么多，”

柳氏觉出不对来也止住了这个话头，金玉还是个女娃哩。

箫玉只笑了笑，也没接这话茬，“婶子，我去你家屋后看看呗。”

“那敢情好，走吧。”

屋后地方很大，足够起一进大院子，到处都是这种树。

箫玉好像记得这是皮树，叶子只有在嫩嫩的时候才能吃，树叶子可以养猪，也可以用来钓鱼，等到了秋上，枝上挂的红果子甜中带酸，也可以吃。

这片地方长的皮树也不大，还有好多像灌木，这种树繁衍很快，疯长的气势让柳氏又开始皱起了眉毛。

箫玉则是看得两眼放光，和郭叔打了招呼，就把油碗拿出来搁好，开始摘枝条的嫩叶子，然后放到了竹篮子里。

郭嘎子长得又黑又瘦小，只笑着嗯了一声，又开始埋头干活了。

柳氏不知道箫玉要干啥，又看着她摘了几下，猛的拽住了她的手，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金玉，你这是要干啥？就算是再不挤也可以挖些野菜来，更何况，家里还没到这个地步，老大，你去堂屋把昨儿刚买的菘菜切一半儿出来。”

刚吼完，郭老大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道警觉的目光射到了箫玉的身上。

箫玉看了下郭老二拉着老大衣角的手和戒备的神情，“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

“婶子，你别急，菘菜我也不拿，这嫩叶子确实可以吃，再晚些就不好吃了，不过，拿来喂猪倒是不错，有营养，长膘很快的，猪吃了还不容易生病。”

远处的郭嘎子同情的直摇头，拿斧头的手却也没停下。

柳氏哪里听过这些说法，张嘴还没说话，一旁郭老二插了过来，

“你说的是真的？”

箫玉点点头，语气坚定的说，“是真的，不信你养养看，等我有钱了，也要养两头猪。”

“臭小子，给老娘滚一边儿去。”

柳氏揪着郭老二的脖领子就把他甩到了一边。

箫玉知道她要说啥，“婶子，我说的是真的能吃，我家也不能总要人接济，救急不救穷嘛，再说了，您家手头儿也不宽裕，又要起院子盖房，还要给老大说媒，哪哪都得银两铺着，不信我做好了给您送来尝尝。”

说完就双手开始忙活了，不一会儿就摘了半篮子。

柳氏重重的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开始清理地上的乱树枝。

不远处的郭老大也不知道在想啥，似乎没了刚才的干劲儿，猫着腰用铁锹有一下没一下的挖着树根。

郭老二则是一边干，一边不时用探究的眼神看箫玉。

“啊，血，老大，你流鼻血了。”

忙碌中的场地响起了柳氏的惊呼。

箫玉手中一停，望向郭老大的方向，只见他鼻子下巴上全是殷红的血，还在不停的流，手上也是。

柳氏急的声音都变了，“老二，快，给你哥端盆凉水来，拿来布巾子。”

郭老二飞快往前面跑去。

箫玉把篮子放下快走了过去，手里也没闲着，把刚摘的嫩叶子团在手心，揉软，递给柳氏。

“婶子，把这个塞到老大的鼻孔里就不流了。”

柳氏看着血就发晕，接过来赶紧塞好了。

很快，半盆水就端来了，柳氏把布巾沁好水拿在手里，催着郭老大洗了脸和手，树叶子自然也弄掉了。

“快，拍几下，再捂上。”

郭老大听话的正要拍，农家人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用凉水拍拍额头。

眼尖的郭老二嚷道：“娘，哥不流了。”

几个人这才发觉，确实不见有血出来。

这时，箫玉又递来两小团烂叶子，“最好是再堵一会儿。”

柳氏方才明白过来，从箫玉手里接了过去。

“嗨呀，还真是管用，金玉，你哪听来的法子？我咋没听说过？”

她又看向郭嘎子，郭嘎子也摇头说不知道。

箫玉眼角扫到郭老二随手摘了两把叶子朝她的竹篮跑去。

箫玉也跟了上去，看他把叶子扔进去又伸手摘，她知道老二这是要帮忙。

“郭老二，你等等，这叶子不好吃，顶头越嫩的越好。”箫玉捡起他刚刚放进去的叶子丟到了地上。

郭老二双眼发亮，“那你看这个可以吗？”

箫玉点了点头说可以。

很快一篮子就摘满了，郭老二又跑前面拿了个箩筐。

箫玉说：“一篮子就够吃一顿了，也不能光吃这个。”

郭老二眨了眨眼，“我让我娘做来尝尝。”

柳氏听了也只当他说着玩儿，等到送箫玉走了再回来屋后，一个大箩筐迎面移了过来。

“娘，咱们今儿晌午吃树叶呗。”

柳氏顿时气结，照着他的后脑勺刮了一下，“不好好干活，就知道吃，家里没白面了，想吃也得拌着面蒸。”

柳氏手里忙活着，又嘱咐郭嘎子得着空去趟镇子上买块儿肥猪肉，厨房没猪油了。

郭嘎子看着柳氏白胖的大脸蛋儿上因为忙累透着红晕和细密的汗，把汗巾子递给了柳氏，笑着应了。

箫玉才不管郭老二能不能尝到树叶的滋味儿，一路快走回到了家门口，就连半路看到柳氏的婆婆也没顾上打声招呼。

她刚走进院门，看到眼前的一幕愣住了。

大聪正怀里抱着鸡圏里唯一的母鸡蹲在厨房门口，抬袖口擦着不断淌下来的泪花。

陈氏拿着把菜刀站在一旁，兰子正双手叉腰怒瞪着地上的大聪。

“这是咋了？”

大聪看到大姐回来，眼泪淌的更凶了。

兰子用手一指大聪，“姐，他一直在娘跟前喊饿，娘起来要给他杀鸡吃，他又不让。”

箫玉把篮子里的树叶倒进木桶里，把油碗放好才从厨房的灶洞后搬了矮凳出来。

把板凳放下扶陈氏坐下，又把刀夺过来。

“娘，哪有拎着菜刀晒日头的？”

陈氏本来提着一口气，她也不舍得，家里就这一只鸡了，还指着下蛋呢，可一看大聪和兰子发黄的小脸儿，又听娃直喊饿，就不管不顾了，听到箫玉说这句调侃的话，僵着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大聪看到大姐拿着刀朝他走来，刚刚放松的神情顿时又戒备起来。

“大姐，不要。”

箫玉把菜刀让兰子送到厨房，蹲下身来。

“大聪，大姐听你的，咱不杀鸡，咱今儿吃鱼好不好？”

大聪一听说不杀鸡就高兴了，又听大姐说要吃鱼，眼睛瞪老大，头不住的点，

“鱼，吃鱼。”

兰子刚从厨房出来，一听有鱼吃，还以为竹篮里有鱼，急忙又进去了。

“姐，鱼在哪呢？没找到。”

大聪起身把母鸡轻轻的放到鸡圏里，也不找鱼，就那么定定的带着笑看着箫玉。

箫玉则是嘱咐兰子，

“你要没事儿就把这些叶子洗干净了，等我回来做，鱼在青溪里，我拿爹的鱼竿子钓去。”

话音刚落，陈氏腾的站起来了，由于站的太猛，身子晃了几下。

箫玉赶忙上前扶住了，陈氏一把拉住她的手，攥的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