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莲暂且不说。
但一个没什么脑子的杨氏,难道她还收拾不了的?
不过,这杨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不可能就这一次便真能威慑到她的,以后必定是少不了的继续作妖。
思及此,陈容陡然的陷入一种沉思中来。
杨氏前世虽不是主动谋害她,却成为陈莲害她的一步关键环节,她们之间,已经没有了那一份血浓于水的母女亲情。
院子里。
杨氏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出神地想着刚刚陈容说的那些话,总觉得陈容的确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
可怕了许多!
她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一辈子待在这乡野村子里,惯常以为谁的嗓门大,谁骂的声音响亮,那就是厉害。
可刚刚,陈容那样低声细语的对她说话,竟听得她浑身发冷!
就好似跟她说话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只从十八层地狱里扒拉着爬到她面前讨债的恶鬼!
一想到这儿,杨氏打了个哆嗦,连忙埋头清理猪圈,清理完之后又去清理鸡窝,摸了几只鸡蛋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好,院子里也一并打扫的干干净净,最后还洗了几件郑氏房里的脏衣服。
忙活到大中午,她揉着发酸的腰,微痛的肩,心里才是带着一丝扬眉吐气的得意想着,她能干着呢,可不是什么没用的废人!
吐了口气,杨氏忙又进去厨房热饭。
这一回她再不敢怠慢,热好之后就赶紧给陈容端了过去。
走到堂屋门口正要掀开帘子,杨氏已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眸子里一道暗芒闪过,整个人如中邪了一般突然地清醒过来,富态得微微有些肥胖的脸上现出一抹凌厉来,语气也是厉害着并一手掐了腰,暗暗啐道:“呸!这死丫头!敢教训我?敢让老娘给她端饭?看我这一碗热饭不泼到她脸上去!”
上前了两步走到屋里,想起之前在陈容房里摔倒的洋相,她一丝恼怒并顾忌的住了脚,双眼精光一闪,并不再往里屋走,而是站到里屋口朝里喊着:“阿容,饭热好了,快出来吃吧。”
杨氏喊完就猫在帘子外面,悄悄举起了手中热气腾腾的饭碗。
闻言,陈容挑了挑眉。
半天过去了,她会这么老实?
正要从炕上下去,手腕上镯子忽的一阵灼热,烫的她“嘶”的一下,同时让她一怔,心头一股奇异的直觉令她抬头,透过帘子,先是清晰的看到了杨氏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身影,接着帘子底下一双碎花老布鞋也是映入眼中。
这是杨氏要对她不利?
陈容这么一想,镯子又闪了两道白光,随后热度褪去,似是在呼应她的疑惑。
她这么长时间没动静,外面杨氏不由急得声音挑高:“阿容?是不是睡了?赶紧出来吃饭!”
果然是有鬼!
这么急着喊她出去吃饭,却不肯进来露头,会真是乖乖地端了饭过来给她?
陈容想了想,一边悄悄地下了炕,一边口中应着:“好,知道了,这就来。”同时拿起墙上的蓑衣披在头顶,走过去侧身在一边靠墙站好了,才是抬手远远地撩开帘子的一角……
外面,杨氏早已等得不耐烦!
她不等那帘子彻底掀开,便是嘴里骂着并举着热饭碗,里面的热米汤“哗”的一下,兜头朝着陈容泼洒过去:“杀千刀的死丫头!敢对老娘厉害?你是不是忘了过去老娘怎么收拾你的?!看老娘今天不把你一张脸给烫烂!”
然而等她待看清眼前情形,顿时傻了眼了。
“哦?烫烂我的脸?我的脸,难道不是在我及笄那年,就被我阿姐用火钳烧烂过一回了吗?阿娘难道你忘了?”陈容慢腾腾脱掉厚实的蓑衣,黏在上面的米汤一点一点的洒落在地上。
墙壁上、帘子子上,也一并洒了不少米粒在上面。
陈容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静如潭水的眸子里,是一团深不可见底的幽暗。
她素白如画的面皮,病中虚弱着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柔态。
本来是个比陈莲还要出众的美人胚子,偏额头上那道显眼可怖的丑陋火疤,令人多看一眼都害怕。
杨氏被她一眼眼看得心虚着低头缩起脖子来,似乎是终于想起她身上那陌生、可怕的转变。
“你、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大、大晴天的在屋子里……穿、穿什么蓑衣?”杨氏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恶爪扼住喉咙,艰难的吐出这么几个字。
她手里还拎着那只米粥碗。
碗底的余热,烫得她手心直冒汗。
陈容笑盈盈的斜了她一眼,将蓑衣塞到她手里:“我拿着蓑衣想趁天好出来晾晒,谁知道阿娘手滑泼了米粥在上面?小妹要是看到了,少不得又要说阿娘不心疼我们家的粮食……”
“饭我自己再去盛,这蓑衣,房间里沾着弄脏了的地方,就劳阿娘去清洗干净,你说呢?”陈容说着,冰冷的指节触到手背上,杨氏吓得一抖,打了个激灵。
“我……哦……好,好,我去洗……”
她嗫喏着接住蓑衣,也不嫌脏,下意识的在怀里抱得紧紧的,似乎这样能够驱走一些自脚底生出的寒意。
转身快速走出堂屋,去井边打水清洗蓑衣。
陈容看了她一会儿,去厨房盛了碗米粥,拿了个馒头就着一碟咸菜吃,灶台上还有婆婆早上煮好的溏心鸡蛋,杨氏这次不敢偷吃,乖乖的热了放在那里。
陈容吃得心安理得。
杨氏的脾性她比谁都了解,是一个欺软怕硬的跳脚虾。
今天唬了她两次,等陈莲一回来,那恶胆就又会滋生出来,绝不可能轻易消停。不过,能唬住她一次,那就是一次。
陈容盘算着,坐着晒了一会儿太阳,便进了屋子里休息。
杨氏一直干活等她进屋,才敢摸进厨房里吃饭。
等这一顿狼吞虎咽的吃完,肚子饱了,先前被吓小的胆子又膨胀了回来。
但她一想起陈容那双漆黑幽冷的眸子,就不禁心底发寒的缩脖子,只想着等大女儿从地里回来了,定要一起商量着如何整治陈容这个不孝的小贱蹄子!
同时杨氏又难心地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