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了一小段，有一家卖菜的小店铺，展示架上的蔬菜看起来还蛮新鲜。

地上一个红色大号脸盆，几条草鱼因为缺氧，嘴巴伸出水面一张一合，看样子是活不久了。陆成龙想着，晚上回去也是要买菜的，不如就在这里买了带回去。于是抬脚走了进去。

卖菜的是一个30多岁，留着齐肩短发的妇女。系着一个大围裙，围裙前方的带子里，鼓鼓囊囊装着零碎纸币。看到陆成龙在看着盆里的草鱼，忙走上前来问：“小兄弟买鱼吗？便宜卖，5块5一斤，要几条？”

陆成龙一笑说：“老板娘真会说笑，你看我像能吃几条鱼的人吗？”

老板娘笑笑说：“一个人吃不完一家人吃嘛。”

“我啊，我家人都不在这边。我一个人吃饭。给我来一条1到2斤的吧。”平常陆成龙买了鱼，一般都要求不杀，装点水自己带回去再杀，吃起来新鲜点，但是今天是有目的来的，力求拖延时间。

于是说道：“老板娘，顺便帮我杀一下，可以的话，再麻烦你帮我切成鱼片。”

“好嘞！”老板娘应了一声，直接伸手就抓鱼，偏还抓得稳稳当当的。

老板娘开始杀鱼，陆成龙忙问：“老板娘，这周围的人都搬走了，怎么你们没搬呢？”

“其实也不是不搬，我们好几户都是要搬的，但是对面麻将馆的曹二狗召集大家开了会，说只要坚持不搬，到时候就可以拿到更多的补偿款。”老板娘称了斤两，把刀打横，照着鱼头猛的一拍，翻转刀片，用刀背开始打鱼鳞，动作极其娴熟。

“其实这个补偿款吧，按理说也不少了。好几次有人来闹事，我们都想搬了。但是曹二狗有个兄弟在市建设局当科长，说是官家要求开发商3个月内必须完成拆迁工作，我们只要坚持不搬，到3个月的时候，开发商为了完成任务，一定会舍得出钱，所以就先没搬，看看情况再说。”

“哦，原来是有内部消息呀，我说怎么很多人都搬了你们还没搬呢？不过也幸好你们没搬，不然我今天就来不了你家买菜啦！”陆成龙说着哈哈一笑。情况了解得差不多，心里有谱了。

“要说内部消息呀，那可不止呢？人家曹二狗本事，听说跟开发商那边负责拆迁的人也有关系。”

“跟开发商有关系，那不是应该早就搬迁了吗？怎么反而有关系还不搬了呢？”陆成龙心想，今天这一趟还真没白来。

“嗨，你还小，哪里懂那些门道！人曹二狗跟开发商那边负责拆迁的人谈好了，每次来谈拆迁的人呢，就做做样子，假装闹事。我们就强硬表示不同意搬迁。等3个月期限一到，开发商忍不住了拿钱出来解决的时候，我们每家就拿1万块出来给负责拆迁的人 。这样一来，大家都有好处，有啥不可以呢？”

“哦，原来是这样子，这样的话，最后拿到钱的可能还真是很大的呢！你说的那个曹二狗也是个人才！”

“啥人才啊，那个死胖子，无非就是仗着有个当官的兄弟而已。平日街坊邻居，哪个没吃过他的亏，欠我家菜钱就好几千还没给呢！”

等老板娘杀了鱼，又买了一些青菜、香菇和土豆，陆成龙付了账拎着菜，出门朝斜对门一看，“胖哥棋牌室”几个大字赫然入目。陆成龙假装路过，走过去往里看了看，一个一米六五左右身高的光头胖子，腆着啤酒肚提着茶壶正在给打麻将的赌客倒茶。

看了两眼，确认了曹二狗的长相之后，陆成龙提着菜打道回府。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已然有了定计，心情变得轻快起来，仿佛看到10万块的奖金正在不远处朝自己招手。

陆成龙拎着菜一步三摇回到路口的皮卡车。周超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成龙兄弟？有眉目了吗？”。

陆成龙做皱眉沉思状，说了句：“开玩笑！”不再多言。周超很是不解，开玩笑？这是个啥意思？究竟是有眉目还是没头绪？但是看看陆成龙的表情，想来应该是后者。郑越正靠在车窗上抽烟，闻言冷冷一笑，嘴角闪过不屑。

“那我们现在是回去？”周超问。

“嗯，回吧！”陆成龙说完，把菜往旁边的空座位上一放，自顾自闭目沉思。柴油发动机粗犷的嗓音响起，屁股冒出一戳黑烟，打道回府了。

回到公司，车子停稳。陆成龙掏出在棚户区买的玉溪撕开，给周超和郑越每人散了一支，说了声辛苦两位大哥了，便拎着菜上了8楼。

正埋头啃电脑的前台小姐察觉到有人进门，一边问：“您好，请问找谁？”一边抬头。待认出是陆成龙时，不由语气一滞，显得有些局促。

陆成龙像是明了了她的意思，问：“蒋总在吗？”

“哦，没呢！蒋总上9楼去了。”

“行，那你忙吧！我上去找他。”陆成龙说着转身就走，走了两步，觉得就这样拎着菜去9楼有点不太妥当，搞不好老板还以为他上班时间干私活。忙又折返身走回前台：“那个，我把东西放你这儿一下，晚点下班再拿走可以吗？”

“哦，可以可以，给我吧！”前台说着主动伸手接过。陆成龙道了声谢转身上楼。

“嗨！忙啥呢？”9楼前台，陆成龙悄声走到前台，猛然出声打招呼。

“吓死我了你。”前台刘星芊芊细手拍着胸前凸起，一副心有余悸的神色，见到是陆成龙才放下心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说吧！做啥坏事了？”陆成龙一副很是笃定的表情。

“嘘！小声点你，不要害我。”刘星说着，朝陆成龙招招手，陆成龙会意，绕过前台靠了过去。一缕独属于女生的幽香传入鼻腔，但是此刻陆成龙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刘星的举动。

“怎么了？你不会真做了什么坏事吧？”陆成龙打趣说道，他知道，刘星要真做了什么坏事，铁定不会还叫自己过来。

刘星附耳低语：“我跟你说，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啊。”陆成龙闻言猛点头。

得到陆成龙的保证刘星一脸兴奋的接着说，“我平时工作任务也不重，所以就在网上开了一家女装店。今天居然有个客人一下子买了几十件衣服，差不多把我店里所有的款式都买了个遍，我算了一下，能赚8千多呢，相当于我一个半月工资了，厉害吧？”

陆成龙听了，很是认真的点点头：“厉害！相当厉害！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这么有生意头脑呢！”

对于陆成龙的夸赞，刘星显然很受用，但也不忘再次叮嘱陆成龙：“记着啊，我可是只跟你说过网店的事情，要是消息传出去...”

不等刘星说完，陆成龙抬手打断：“什么消息传出去？你跟我说什么了吗？我没印象啊！”

对于陆成龙的态度，刘星很是满意，笑道：“仗义，今晚的晚餐我请了！”

陆成龙连连摆手拒绝：“留着下次把！我现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晚上的菜都买好了。不说了，我还得去找蒋总汇报工作。一会儿找你请教点事情。”说着挥挥手，转身朝蒋伟晨的办公室走去。

这一次，算是轻车熟路了，也不需要别人带路。

“进来。”门敲三下，蒋伟晨的声音传来。陆成龙推门入内。

蒋伟晨、蒋海峰二人在茶几两侧相对而坐。看到进门的是陆成龙，蒋海峰率先问道：“这么快回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蒋伟晨对此显然也非常关心，忙放下茶杯，招呼陆成龙：“过来，坐下说。”

陆成龙侧着屁股坐了下来。再没有最初见面时的轻快洒脱或肆意妄为。现在端的是人家给的饭碗，姿态就得做足了。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外如是。

本来陆成龙打算使个拖字诀，先拖上几天再拿方案，但是看到蒋伟晨和蒋海峰这幅表情，陆成龙觉得思路该变一变。

这件事情上，不能拖，应该干净利落的给解决了，如此方可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于是笑道：“经过了解，情况也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没什么特别之处。相信两位蒋总，了解得比我多多了，我就不详尽汇报了。就简单说说几点想法吧！”

“哦？有方案了？”蒋海峰闻言，眼睛一亮。蒋伟晨脸上也写满赞赏，也不知道是赞赏自己识人的眼光，还是赞赏陆成龙的才干。从消毒盆里取出茶杯放到陆成龙面前，

“有几个小想法，还不成熟！”

“有想法就是有进步，说吧！”蒋伟晨说着，从茶几上拿起软中，取出两支，递给蒋海峰一支，再散给陆成龙。陆成龙说不抽，蒋伟晨笑骂：“行啦你小子，别装，让你抽就抽。”

陆成龙嘿嘿一笑，伸手接过，忙掏出火机准备给蒋海峰点上。蒋海峰抬手示意先蒋伟晨，陆成龙照做了。然后才给蒋海峰点火，最后自己点上抽了一口，换上认真的表情说：“通过今天的走访和了解，得出几点信息。虽然未经证实，不能确定，但是涉及的层面和波及的范围较广，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说出来，两位蒋总拿主意。”

陆成龙说完，静静的等待蒋伟晨和蒋海峰的新指令，他的意思很明确。我是得到一些信息，但是未经证实。要我说也可以，但是我不负任何责任。

蒋伟晨能够从一无所有爬到今天的位置，嗅觉何其敏锐。蒋海峰跟了他多年，同样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的心思，不言自明。

“说吧！如果事情的棘手程度超出你得能力范围。我会重新作出安排，该是你的，一样给你！”蒋海峰拍板做了决定。

陆成龙于是将自己获得的信息一条条说了出来：“第一：并非所有未搬迁居民都是一条心抵制搬迁，只不过受到了有心人的蛊惑，是以抱团取暖，待价而沽。第二：有市建设部门的人插手其中，放出了官方要求我们公司3个月内完成拆迁的信息，指示居民坚守阵地，获取利益。第三：我们公司内部有人吃里扒外，向钉子户泄露我司的政策信息，在拆迁工作中有意放水，以求从中获利。”

陆成龙的话，让蒋伟晨和蒋海峰陷入沉思。蒋伟晨皱着眉，放在二郎腿上的左手手指，从小指开始，不断敲击着。蒋海峰左手横在两膝上，弓着腰喝茶，眼睛眯成一条线，隐隐有寒光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