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已过八点。
楚明远锁好小卖部,从北门走进明珠大学,沿着马路漫无目地的在校区内游荡。
这是他每日必做的一件事情。
十年前,不知是什么原因,老爷子无情的把他逐出家门。
他历经艰辛,九死一生,一路乞讨到明珠大学。这里是父母失踪的地方!
他扎根在明珠大学周围,与野狗争食,与酷暑严寒争命,却始终不肯离开。因为他清楚的记得,父母失踪前曾见他最后一面,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母亲满含不舍的看着他,默默流了一夜的泪水;父亲劝解母亲,说最多十年,他们必定会一家团聚。
十年!团聚!
这或许只是父亲为了安慰母亲,而随口说的一句戏言,却成了楚明远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虽然不知道父母的失踪,是遭遇了什么变故,但他坚信,父母一定还活着!
明珠大学是父母失踪的地方,于是就成了他唯一那根稻草。
小卖部就在明大北门外,一出门就能看到。他死守着小卖部,期待着父母突然出现在他的目前。
同时,他也没有放弃主动寻找。大学里的老教授、老职工,只要在学校任职十年以上的,他都问了个遍,但是没有打探到父母的任何消息。
楚明远没有气馁,天道酬勤,他认为只要持之以恒,总会找到什么线索。不过自从他成为孤儿后,无力供自己上学,连小学都没毕业,自然成不了明大学生。于是每天到校园散步,就成为必修课。
虽然这样找到父母的几率,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他有的是耐心。逆境中长大的孤儿,总会比别人多一份坚韧。
更何况,十年的期限,还有一个月就到了。
走在明大的校园内,楚明远心中莫名的多了份激动。
在明大校区游荡了两个多小时,依旧没什么发现,楚明远回到小卖部。
他打了盆水,把毛巾浸湿,然后搬了条凳子,仔细的擦拭小卖部的招牌。
小卖部的店名,叫“郑明远小卖部”,尤其是“郑明远”三个字,刚用红漆喷过,非常醒目。
这块招牌或许是楚明远唯一和郑家牵扯到的地方。他被逐出家门,是在父母失踪之后,他怕父母不知道自己已改名楚明远,所以宁肯忍受屈辱,也把“郑明远”三个字写了上去。
他擦的非常仔细,就像是在擦拭一件无双的珍宝,他要把招牌擦拭到醒目的发光,因为这是他心中坚持了十年的等待。
“父亲、母亲,一个月后,你们会出现吗?”
他的心中,只剩下这唯一的念头。
擦拭完招牌,楚明远走到挂在墙上的一个类似于高考倒计时的牌子前,怀着激动的心情翻过一页。
离父母约定的时间,又少了一天。
第二天清晨。
楚明远醒来,起床,洗漱完毕,骑上除了铃铛不响其它地方都响的自行车,来到明湖路上的工商银行。
天庭小卖部要注册,必须绑定一张银行卡。他以前倒是有两张储蓄卡,可是两年多没往里面存钱,早被销号了,所以必须提前办一张新卡备用。
这也是他能为注册做的唯一准备。1000万没有,先办个卡还是阔以滴,办卡又不要钱。
磨磨蹭蹭办好卡,已经快中午。
楚明远蹬着自行车,回到小卖部。
在老远处,他就看到小卖部外围着十个人,正在看热闹。
楚明远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出事了?
他瞬间想起谢雯丽昨晚恶毒的警告,对于郑家、谢家那样的庞然大物,根本不需要蛮力,有千万种方法对付他。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急,脚下就像踩着风火轮,箭一般冲到小卖部外。
然后就看到肝胆俱裂的一幕。
一群城管,有的拿着凿子和铁锤,有的拿着风镐和铁铲,就像是鬼子进村,围在他小卖部外打砸抢。
不一刻,小卖部便被破坏的千疮百孔。
他昨晚擦拭好的醒目的招牌,被砸落在地,断成两截。
他心中莫名一痛,似乎坚持了十年的期待,突然被砸断了前路。
“住手!”楚明远脸的气的青了。
得到天庭小卖部系统,现实中的小卖部对他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但是这个小卖部对他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不仅陪伴他走过艰难的岁月,更因为它就在明珠大学北门口,离校区最近的地方,他经营了十年,校内校外很多人知道这是他的商店,最容易打听得到。他希望父母出现后,很容易就找到这里。
可是现在,小卖部被破坏成这个样子,早已突破他的底线。
楚明远如发疯的猛兽,扑进那些城管当中,连推带打,十几秒的时间,铁锤、铁铲落满一地,七八个城管被他丢出去老远。
这还是楚明远心中顾忌,没有下狠手的结果。这些人可不是流氓混混,而是国家公务人员。
在华夏,只要穿上制服,不管是人是狗,都会让人忌惮。
所以,楚明远可不能像昨天那样,三拳两脚把他们给打残。
“吗的,小二黑。你狗日的造反了,敢对执法人员动手,是不是不想活了!”城管们从地上爬起来,立即就准备扑上来给楚明远一个教训。
“小二黑”是街坊邻居对楚明远的称呼,因为他平时节俭小气、笑起来有点二、皮肤乌漆嘛黑,所以才有了这个绰号。
不过街坊邻居这么称呼他,是为了表达亲热。但是也有很多人带着侮辱性的语气这么喊他,因为“小二黑”一听就像个丑角似的小人物。
“小二黑,住手!”
一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几个城管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立即聚到中年人身边,七嘴八舌道:“队长,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中年人缓缓走到楚明远身前三米处站定,颇有威严道:“小二黑,你敢暴力抗法?是不是想进看守所?”
楚明远眼神冰冷,问道:“王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往常,他早诞着一张黑脸,上去套近乎了。只是今天莫名其妙就遭遇暴力拆迁,他实在懒得浪费表情虚与委蛇。
“咳咳~”王队长清了清嗓子道:“楚明远,刚才你不在店里,我现在正式通知你,经明泽区城管局多方研究后认定,你的小卖部属于违章建筑,必须予以拆除。”
“王队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的小卖部可是证件齐全,怎么可能是违章……”
楚明远话还没说完,一个酒糟鼻子的协管就冲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骂咧咧道:“你他吗算个求啊!是不是违章建筑,由城管局说了算。老子说你是违章,你就是违章。”
“小陈~注意要文明执法。”王队长不阴不阳的批评了酒糟鼻子一句,然后对楚明远道:“小二黑,我们城管局的任何决定都是依法办事滴~你的小卖部存在与房产证上的面积不符,以及灯箱违规等诸多问题,我们也是按规章制度办事,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日,这也行?
太也无耻了!
楚明远恨不得冲他脸上狠狠来上一拳。
他和城管的矛盾由来已久。
他是孤儿身份,在世人眼中是最值得同情的弱势群体,为了影响,政府部门很少找他麻烦。像派出所王所长那样心肠不错的,还时不时关照他。
只有这些城管,似乎当他当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隔三岔五的找他麻烦,用来震慑其它小商小贩。
瞧瞧,谁也别拿是弱势群体说事,你们能有楚明远可怜?
城管们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楚明远成了特殊“关照”的对象。
不过,自从明大北校区大搞拆迁后,门外小商小贩早走个干净,城管已好久没来找他麻烦了。
今天搞这么一出又是为何?
楚明远瞅着吴队长,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试探的问道:“吴队长,不管我这小卖部是不是违章,你们这么做也不符合程序吧?”
他不纠结小卖部是不是违章,因为官字两个口,指鹿为马的手段多的是。他只问程序,是因为即使是违章建筑,城管部门也必须事先通知对方,下达通知,规定时间到后才能进行拆迁事宜。
如果不经过业主就直接强拆,是要承担责任的。
可今天看城管的架势,似乎根本就不管不顾,完全就是拆迁办的野蛮做法,不由的让他生疑。
王队长阴阴一笑,道:“小二黑,不要跟我讲什么程序。我接到的是区城管局的指令,要求立即拆除。所以,对不住了!”
说道这里,他大手一挥,很有气势道:“给我拆!”
“是!”七八个城管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