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来时眼眸微泛红肿,池绣擦了点脂粉掩了去,只是难掩眸里的血丝。
地上空荡荡的,被褥叠放得整齐,估计晏君清已经回去了,只是桌上放有一沓稻米与新鲜的蔬菜,心里感觉似有暖流流过。
池绣把稻米熬成鲜粥,与菜色匀拌。小口的吃着,品出了儿时的味道。
推开门时,一阵凉风席卷身畔,她裹紧了风衣。天高云淡,风里也带有清新,秋千在无语中轻轻凝噎,有咯吱声细细作响。
池绣用力挥起镰刀,将门前杂草除去,完事后才背起篓子往山上走。
青冢上有些许处褪了色,想必是常年雨水浸打的,她把落叶扫尽,空出地来。跪坐在池奶奶坟前,点上了香,烟气缭绕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池绣喃喃道:“奶奶……”
一阵呢喃细语后,她才慢慢站起身,双腿已经麻了,待她站了许久后才恢复过来。回头再望了眼,才舍得转身离去。
这次池绣在渔家村待了好几日才回了临安。
听碧凫说,上次那白衣男子在她回来的昨日来过玉兰轩一次,她估摸着说,他应是来寻自己的。闻言池绣也懒得再同她那无厘头的春心争辩。
碧凫还说,说是明年开春,玉兰轩要挑选几名艺伎精湛的艺伎去皇宫表演助兴。
其中有人预定点名的,便说有临安第一歌伎秋霜姑娘。
池绣并不是很明白,皇宫歌姬舞姬如云,个个敛画眉,点绛唇。哪个不是艺伎了得,姿色过人。哪里犯得着让民间的青楼女子歌舞助兴。
皇宫是何地,视人命如草芥,说错一句话便是分分钟掉脑袋的事。
这次酒宴,还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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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晴空微微露出了鱼肚白,鸟儿在清凉的风中煽动翅膀,逐一恹恹南飞。朝露落与湖中,溅起小朵碎花。
朝臣代漏五更寒,早朝时分,皇帝还特意召了二王爷与四王爷。
还有这皇帝在早朝时分不处理国家政事,反到来解决家事,也不知是拂了谁的面子。
“老四,最近为何老往民间跑?还去一些风月场地逍遥?你作为堂堂大宋四王爷,你可知这样做是给皇家丢脸面!”
龙颜盛怒,声震九天。朝和殿上极为安静,人人猜测这四王爷要想封太子是越来越难了。
殊不知,皇帝生气归生气,却也在无意间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与戒备,无疑是有利于现在的局势。
在这样的场合说起,也就是给想他个下马威。
晏君清无畏的直视着病殃殃的皇帝,无言相对,紧抿着薄唇。
晏璋看了愈是生气,站在殿上喝道:“放肆!你真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
他微微一挑眉,“儿臣不敢。”话面上是这么说,却也没让别人感觉他有甚不敢。
不过,晏君清他也的确有这种权利。如今的大宋,大半江山背后都是他一一平定下来的。
说白了,皇帝这万人之上的位置,这半壁江山,有一半以上是来自他晏君清。即便是父子,也难逃皇家宿命。终究会功归原主,终究一将功成万骨枯。
“朕看你也没什么不敢的,你要是愿意去青楼待,就永远别回你的胤王府了!”
晏君清冷哼一声,唇边泛起了冷笑,眼中一片阴霾,冷不丁的让所有人竖起汗毛。他不顾在场的人,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留下暴怒的晏璋和战战兢兢的文武百官。
晏临懿事不关己的看着这样的僵局,垂眸笑了笑,原来他晏君清也已经对父皇这般怨恨了。
也难怪,明明四弟才是功名赫赫的人,却迟迟不见立太子的旨意。看来父皇在他们之间,也还想再有所把握。
说起这恨,皇帝必定会介于此事来牵制住晏君清与他。
呵,南方多政客,杀夺为耕耘。
这场皇位追逐战中,不仅仅要跑在最前面,更要一点一点把对局者抓在手头上,一一捏碎,才能是最后的赢家!
同日。
皇宫的湖中正有一亭,这里的湖水清晰见底,锦鲤戏水。经常有后妃闲暇时常爱出入这里。
亭里一方青石圆桌,此刻坐着一个绝色佳人。
只是脸色有点难看,生着闷气。无意于桌中一碟碟精致小巧的酥饼和水晶葡萄,干放着也甚是可惜了。
“嫣儿,今日进宫了怎么不说一声?你在这干什么呢?”一道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
“宸王。”两个贴身婢女福了福身恭敬喊道。
晏梓晟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了下去,刚从朝和殿退朝出来,没想到就遇上了她。
见于和嫣没搭理他也并不介怀,随意把手搭上她的肩上,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想什么呢?”
于和嫣身体一颤,“跟你没关系!”她重重拍掉了他的手,看也没看他一眼,极其不耐烦的回道。
晏梓晟也不急,耐着性子走到她的对面坐下,抬眼笑问,“生什么气?谁大清早的把郡主给惹毛了?”
“说了跟你没关系!”于和嫣怒目瞪着他,脸色难看,紧接着语气愤恨又道:“你这几天见着清哥哥没有?”
原本心情不错的晏梓晟一听她说的是晏君清,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褪去嬉笑的模样,抿唇黑着脸,“原来你进宫就是为了找他?”
方才殿上的闹剧他压根一点没放在心上,甚至连这江山将来是谁的天下,他也丝毫不在意,当个闲散王爷四处游乐他也惯了。
“用不着你来哄我,你只要告诉我清哥哥在哪!”于和嫣不屑一笑。
她一副横眉竖着冲他的样子,让晏梓晟不禁怒火中烧,冷声嘲讽道:“人家天天腻在青楼,哪有闲情管你!”
于和嫣心里咯噔一下,暗自磨着牙,“还真是……”一时间,她的怒气更焰了,咬着银牙狠声看着晏梓晟,“那也用不着你管!”
话毕,便带着一身的火气走了。
留下晏梓晟阴郁着一张俊脸冷着眸,握得一双拳头咯吱响。
落霞斜挂,夕阳西下,红透了半边天。
太医院内。
温御医拿起着小巧的铜水茶壶,又取过一旁几案上的掐丝珐琅茶盅。眸光看到有人掀起帘子走至座前,便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
温润一笑,声线如暮春的和风,“这是西湖上好的龙井茶,王爷品品。”
晏君清坐在他的右侧,接过后看了看杯身,垂下长睫,低低的声线含着一股魅惑,“你这套紫水寒砂倒是不错。”
温景茕看着他笑而不语,儒雅至极的脸上泛着温柔的笑容。
凑近杯身后,一时鼻尖茶香四溢,晏君清轻抿一口,细细碎碎的清甜在唇齿留香,不禁扬唇道:“你沏茶的功夫委实比宫中的婢女还要了得,怪不得平日里这太医院门庭若市,想必都是来蹭茶水。”
“王爷过奖了,不过是这泡茶的水是蓬山雪水罢了,自是甘甜清香。”随即话锋一转,温景茕目里含着笑意看着他问起,“听闻王爷这几日流连花丛,莫不是瞧上了青楼女子?”
晏君清懒得抬眼,把玩着手里的紫水寒砂杯,闻言淡淡一笑,“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温景茕品了一口香茗,不急不缓着说:“不是。”接着又道:“王爷现今如果想凭一己之力夺得皇位,确实有些难处,借此来分散陛下的注意力,这的确是不错的法子。只是烟柳女子最善逢场作戏,王爷可不要带进宫里才好,以免生事。”
晏君清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玩意,抬起眼帘眸里有极深的笑意,“明年春宴的事,你知道了?”
温景茕不语,颔首微笑。
晏君清不可置否的轻笑一声,“本王是在看到一个人后,便有新的主意了。”
“王爷意指何人?”温景茕微微一愣。
他淡淡挑眉,鹰眸里破碎着幽深的寒光,“临安第一歌伎。”
池绣在阁楼里坐听琴伎弹着小曲儿,右眼皮没由来的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