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真的要疯掉了!秋霜,看在你我皆是玉兰轩卖艺吃饭的份上留我一条生路吧!我不会再害你了,我也不恨你了!”月蓉似是一下子老了很多,蜡黄的脸上都是泪痕,她双腿跪坐着泣声哽咽,颤抖着向池绣伸出了一只干瘦的手。
池绣觉得现在自己一定是抽风了吧,不知为何,原本看到月蓉哭着求饶的模样应该会有快感的她,此刻却没有一丝快意,反倒觉得有什么重重的压在了心头。
池绣紧蹙眉心,甩掉心底微微的异样,讽刺的笑问道:“那你把我推下悬崖的那一刻,可曾想过放我一条生路?”
“是我错了!以前是我嫉妒心太重,是我不该被嫉妒心冲了昏头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这所有都是我的错!但是我恳请你能开恩原谅我吧……”月蓉拼命的摇着头,泪眼如掉线了一样絮絮的不断的往下掉,略有心酸。
池绣阖了阖眼,不想看到她一副哭天抢地的《窦娥冤二传》,抬脚决然离去,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着月蓉凄惨的哭喊声,如此的撕心裂肺,听得池绣莫名烦躁了起来。
回到东厢房时,明月已高高挂在梢头。正厅堂的红木桌上放着一碟枣糕,池绣走上前坐了一会,又拿过了一块枣糕尝尝,入口化渣,味道香甜。
小糕嚼如月,中有酥和饴。
以前家里那边的面料不多,城里的面料又贵,所以只有到中秋时才会做几个月饼图个乐。
小芸见她回来了后,问了几句她去地下室送饭的情况。池绣随意的答了几句,可当小芸轻声问着她准备把月蓉如何处置时,她却沉默了。
池绣半晌不语,这个世界,或许大体上就是像清山寺的那位高僧说的一样,一切各有定数……
“明日,你帮我拿些碎银给她,收拾完便放她出去吧,关于她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多管了。”
月蓉,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留你一条残命,从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好自为之!池绣在心里默念道。
小芸怔愣着,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有点忿忿不平道:“可她做了这样的事,怎么能这么容易放过她!”
池绣不语,神情有点复杂,没有接话。厅堂里忽然的就沉寂了下来。
小芸见她不说话,虽然心里略有不满,却也只能颔首应下。继而,她又想起来了什么,对池绣道:“对了,王爷方才捎人传话说,再过三日,姑娘就可以入府了,你在玉兰轩的东西,王爷这几日会命人取过去,姑娘尽管放心好了。”小芸欣喜得两眼几近放光的看着池绣。
说起这事……
那天的“很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池绣自己也是没有察觉到,那天的话竟是落在了她的心里。
倏忽她发觉自己有点奇怪,哑然失笑的抛开了胡思乱想,他是什么意思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必要知道,只是不知怎的本能的会去在乎……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委实是奇怪。
“入府之后可要做什么?”池绣略一想了想,还是问问比较好。
小芸摇了摇头,“歌姬只是在王府举办宴会时表演,平日里不需要干活。”
池绣没再多问,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你下去吧,我去洗浴了。”
就是不知为何隐隐的总有一股不安的感觉蔓延在她心头,久久不能抹去。
洗掉身上若有若无的汗味,池绣穿了件干净的软纱,盖着厚实的棉被靠在床头。只在床边点了根蜡烛,思绪放空,眯着眼假寐。
有冷风拍打着窗,如水月光投了进来,把院外横斜清瘦的树枝倒映在地上,模样有些许的狰狞,就像张牙舞爪的鬼怪。
过了一会儿,池绣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殊不知,夜里有人轻声的走进了房内,关上了冷风直直灌入的窗口,一只略生薄茧而宽厚的的大掌,轻轻的抚摸描绘着睡梦中人儿的眉眼。
随着清晨的一缕阳光洒入床檐,池绣便迷迷糊糊的醒来,醒来后霎间一下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昨晚她不是靠在床头睡着的吗,怎么醒来后就是躺着的了?难道是睡着睡着就躺下了?
罢了,她也懒得纠结这种无聊的问题,便没多在意。
穿上外衣洗漱完后,池绣就打开了房门透气,飒飒清风扑面而来,她瑟瑟的抖了一个颤栗。
这天,是越来越凉了。
小芸慵懒的打着哈欠从院外走了过来,看到池绣一愣,“姑娘今日起这么早?我马上去让大娘把早膳准备好。”
“不用了,今天去外面吃。”池绣摇了摇头,抬脚踏出了门槛,紧紧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小芸点点头哦了一声,习惯了池绣的随心随性。
不过她自个心里也不乏小激动,要知道,虽然胤王府下人少,但是平日里在府内若是没有差事在身是不能随意出府的。
这次出府原本只是个酒局代为随行的,哪知是捡了个大便宜,出府一待就是两个月。
“回来后你再把人放了。”池绣走前后戳了戳小芸的脑袋,打断她的小心思。
“是。”小芸嘻嘻笑笑的点头,如小鸡啄米般。
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这个时间点只有少许的摊贩燃起了炊烟,安静得也只有铁锅刀铲的碰撞声。
闻着香味,池绣肚子也有些饿了。徐徐凉风在耳边微微低吟,这条熟悉的街道,竟也会有这般萧瑟荒凉的模样。
小芸跟在身旁有点失落,她哪里有想到现在这里人这么少。
倒是池绣觉得有几分新鲜,难得一次这条街上是如此安静的时候,就像繁华落幕,浮华褪尽,这种氛围她是异常的享受。
“老伯,来两碗面。”
她们走到了一家刚摆上摊的面铺前落脚,几张木桌整齐的摆放着。
“好嘞!”那老伯高声一应,往肩上甩上毛巾就利索的下起面来。
小芸坐在池绣对面,虽然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但还是知足的不多去言语抱怨什么。她体贴的倒了两杯热茶水,一杯置于池绣的面前,“先喝点热水暖暖胃吧。”
池绣点了点头,端起来喝了一口,霎间一股热热的暖流缓缓的涌入喉间,像甘露一样清香。
“姑娘,你之前经常出来这里玩吗?”小芸两手捧着茶杯,双眸随意的扫过四周了无几人的宽旷街道。
池绣惬意的把玩着未拆袋的竹筷,略一想了想后才回道:“也没有,但又挺熟悉的。”
小芸挑了挑眉,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我小的时候就来过两次,其中第二次印象很深,一直记挂着。直到三年前我为了生计便来了临安,平日里得了空闲时就会来这边转悠转悠。”池绣低垂着眸子,嘴角弯起了个好看的弧度。
细数以往的岁月,虽无很大的跌宕转折,平淡静好得如水,但却又始终让人念念不忘。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种环境造就一种人……”小芸似是万分感慨,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
池绣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嘴角抽了抽。
说话间,老伯很快就把两碗面条给搞定了。
当老伯看向池绣时略微失了神。
这样清新素雅不乏纯天然的佳人,他活了半生都很少见……而且长得还忒眼熟,总觉得好像哪里见过她似的。
池绣拿起竹筷,细长的柳叶眉微蹙。
这种打量审视的眼神,她着实是见多了,但在这种场合下,而且小芸还在。这会池绣便心下不悦了。
见状,小芸也有点不兴的掏出几个碎银大力拍在桌上,惊得那老伯一抖,马上回过神来。
他尴尬的笑了笑,拿过了碎银道:“请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