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想起小时候认识程锦的事,他直接影响了自己的前半生,就连穆然高考后报的志愿都跟这个男孩有关。是他教会了自己用蜡笔画了第一张画。
然后告诉穆然,只要想爸爸了,就把爸爸画到纸上,这样就觉得爸爸好像就在身边一样。
穆然照着程锦说的做,从小学一年级一直画到了高中,直到脑中那个清晰无比的身影在记忆里渐渐模糊起来。
穆然想到这里,听得妈妈一声:“到了!”立马收回了心思,打开车门,让妈妈和女儿下车。
这就是姥姥家么?穆然回忆着小时候的姥姥家,青砖瓦房,小扉柴门,篱笆青黛,和院子里的那棵梨花树。如今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以前的瓦房不见了,变成了两层小楼,后面山坡上的蒲公英也已经不见了,被一片片的瓦砾与钢筋水泥所替代,整个山坡再也看不见一点绿色。
“你姥姥这后面的山坡已经被地产商给买了下来,不日就要,要在这个地方建立别苑。喏,你看,地基都打好了。”
“是啊,真是可惜了,以前那么漂亮的景色。”
“可不是吗?现在的伤人为了赚钱,可不是把好多东西都给破坏了。”
穆然听了妈妈的话,忽然沉默了,看着满目的苍夷,被挖掘机推平了的山坡,泥泞的道路,微微蹙了下眉头。
“来年春天再也不会有蒲公英了,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时间消失了。”
穆然见到姥姥,姥姥高兴的拉着穆然的手,然后笑呵呵的道:“然然好久都没有回来看姥姥了,这回回来就在姥姥这多住几天。小蒲英上学的事,你妈妈都跟我说了,正好今天你叔叔伯伯都回来了,让他们给你拿拿主意,帮帮忙。对了,我这次过寿,你猜还有谁来了?”
穆然看着姥姥满是皱纹的眼角,爬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现在却高兴的像个孩子,穆然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知!”
姥姥笑眯了眼道:“我就知道你猜不着,就是小时候你们两个经常在一块玩的那个,隔壁的阿锦也回来了。你说巧不巧?他这一回来呀,听说我要办寿宴,这不,也来了,此时正在屋里跟你叔叔伯伯说话呢?你也进去跟他打个招呼吧,听说……”
“不了,姥姥……我忽然有些不舒服,我去县城买点药,你们不必等我了,待会儿我过来接我妈妈。”
穆然一听说程锦的名字,三魂无主,七魄炸裂,脸上强制勾起的浅笑瞬间定格在嘴角,跟姥姥快速交代完之后,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回到车上,穆然立刻将车窗摇了上去,将自己关在狭小的空间内,穆然撑着发白的脸色,紧绷的神经,眼眶里忍了将近六年的泪水,此刻像是决闸的洪水,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似乎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这才发现自己握着纸巾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还是没有忘记么?穆然在心底一遍遍的问自己,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
是啊,当初爱的刻骨铭心,现在又如何能忘呢?
脑中一直回想着一句话:“程锦,他……回来了。小蒲英的爸爸回来了。”
穆然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发抖,钥匙插了半天都没有插进锁孔,好不容易插进去了,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了。她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越是如此,就越是慌张,甚至恐惧。
穆然的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她不想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见,尤其是他!
终于穆然拧开了锁,可是就在她脚踩上油门的时候,从车窗上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敲击声,那声音吓了穆然一跳,差点握不住方向盘。
从车窗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可是从车窗内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窗外,敲击车窗的不是别人,正是程锦,那个自己只要一听见他的名字就会想要逃离的人。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一如当初的干净利落,透过车窗穆然的眼睛在程锦身上做短暂的停留。心里却一直自嘲,:“你还是忘不了他么?不,我忘了。既然忘了,那你为什么不敢见他?”
穆然还是没忍住,偷偷的打量了一眼当初那个自己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然后又冷漠无情的撇下自己走开。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六年之前,程锦刚离开的那段时间,穆然用了无数种方法想要联系程锦,甚至不远万里,不顾怀孕的辛苦亲自乘飞机去国外找他,可是程锦就好像忽然之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从她的世界里也彻底消失了。
穆然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并对着后视镜弯了弯嘴角,想坦然的面对这个阔别多年的“故人”。
穆然打开车窗,对着那个人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程锦,好久不见!”
“……”程锦敲了半天的车窗,一直没有等到有人开窗。他以为刚才是自己看错了,就在自己与别人聊天的时候,眼睛不经意间撇到一个熟悉背影转过房门,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等到程锦追出去的时候,零零散散的人群中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个熟悉的背影。
可是就在程锦准备转身再次回房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有一辆车子“滴滴”响了两声,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她,没错,就是她。程锦眼中惊喜连连,自嘲一笑:“是啊,今天是然然祖母的七十大寿,她自然是要回来的。”
可是程锦赶过去敲了半天的车窗,穆然都没有反应,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夏天的太阳有些火辣,站在车窗外的程锦敲过车窗之后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里。
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直感觉太阳要把自己晒化了,“咔”的一声轻响,车窗已经打开,随后穆然轻飘飘的话就传进了耳朵。
穆然笑的勾魂动魄,但是看在程锦眼中却显得有些僵硬。
“然然……我们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