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殿里里外外众仙云集,七彩祥云盘绕上空,当真是美极了,如此盛况也只有今日能够得见,我顺了一壶酒,一边品尝,一面赏景。闲来无聊,东瞧瞧西瞅瞅,一不小心瞄见远处神树下两道人影。女子身穿青衣,正是先前看见的南蕴,她跟前的男子身着玄色长袍,青丝半束,眉眼冷凝,乃是狼族的王君朗隐。当年住在天山时,我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印象中,那是如白驹一般炙热的人,笑容从来如影随形,跟此刻的淡漠王君判若两人。
距离甚远,我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见朗隐甩开南蕴的手,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什么后,便拂袖走了。南蕴含着泪眼,望着他的背影,迟迟没有动身。见此情景,我不免唏嘘,犹记得彼时朗隐整日追着南蕴跑,打也好,骂也好,赶都赶不走,可谓不离不弃,怎的过了六百年,位置就倒过来了?
怎么说当年我也受过南蕴的照拂,如今人家伤心至此,我自当上去安慰一二。
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学着凡间那些个哲人宽慰道:“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王君不必过度伤心。”
听嫂嫂说,南蕴现下已是狐族的女王君,是以我改了口。
南蕴愣愣地看了我一眼,赶紧接过手帕擦干泪水,哑着嗓子道:“谢谢姑娘,让你见笑了。”
我呵呵一笑:“何来见笑,谁还没有个神伤之时呢。”
大概是看我眼生,南蕴问:“不知姑娘来自哪座仙山?”
我再次学着凡人的样子自报家门:“在下东海龙红锦。”
她微一颔首:“原来是红锦上仙,南蕴失礼了!”
我比南蕴年长了近两千个年头,她唤我一声“上仙”也无不可,不过我向来不是个多礼之人,这一来倒弄得我颇不好意思。
这时,嫂嫂来寻,唤我去迎风殿。
殿内座无虚席,各路神仙按身份左右依次排开,我与嫂嫂等人于大哥身后落座,放眼望去,竟看不见尽头,不愧是神界盛况。左侧首席当是季恒太子兄妹,龙族位于二席,旁侧即三席,坐着萧山狼族,对面首席是沉天帝君东龄,东龄虽出自天山狐族,然如今已贵为一天帝君,遂独分一席,二席方是狐族,南蕴坐在首位,位于次座者自然是其母凌真娘娘。我抬眼往斜对面瞧了瞧,东龄静坐在位,身侧趴着一只眯眼的青狐。啜了一口玉露,最终我还是忍不住用右眼角的余光瞟向那娴静的紫衣女子,东龄心尖上的人,朗轻儿。她的脸,越看越像紫儿,也怪我,当年托身时太着急了些,不曾拿紫儿的脸与他人做做比对,致使东龄把我当成朗轻儿的影子。
众仙凝眸望向上首,只见一男子缓缓入得大殿,他一袭水蓝长袍,墨发垂背,嘴角轻扬,眉眼温笑,这便是神界之主,九幽天帝,果如传闻般翩翩淡雅,温润如玉。活了七千年,我还是初次见到这位声名赫赫万仙景仰的昔日神界太子,九幽太子这名号在神、妖、魔、阴四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打记事起,便时常听人说起他的事迹,什么独闯魔界,收服神兽,斩杀魔界将军等等,无不耳熟能详。只可惜英雄孤独,四五百年前,西寒娘娘也即现在的帝后,于神魔大战中殒命,天帝耗尽毕生修为用续命仙草封住她最后一丝魂魄,将其沉入第十二重天的寒冰池。西寒帝后虽仙身未损,却沉睡几百年,至今未醒。思及此,我心下不免惋惜。
西寒娘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只是,当年我懦弱无能,保不住自己的命,白白辜负了她一片恩情。
众仙纷纷朝拜,天帝手执玉盏淡淡启齿,道:“神界千秋万载之安宁乃诸仙家共同守护之结果,在此,本帝以此酒代表天下生灵向诸位致以谢意,也祝天宫以及各族再度过无数个千年,永享太平。”
话毕,乐起,一群身着水袖舞衣的宫娥翩翩入内,我打了个哈欠,不论天上还是地下,但逢宴会,总要赏舞听曲,唉,无趣啊无趣!在睡着之前,我知会嫂嫂,悄声离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