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来到薄姬宫中,见窦漪房正端坐在桌案前,桌案上还摆满了各式果蔬。刘恒不禁生气,对薄姬说:“母后,此人身份尚未查明,您怎么能对她如此客气?”
薄姬说道:“正是因为她身份还未查明,本宫才要对她客气。如果她是真的窦漪房,那咱们将陆亦清当珍宝一样供了几年,却把真王妃丢了,像什么话?对汉宫如何交待?”
其实薄姬心中也并不是真的喜欢窦漪房,可是她必须一个一个斩除汉宫的人。现如今,她需要窦漪房的帮助,扳倒陆亦清。所以自然对窦漪房很是关照,目的就是诱使窦漪房拿出更多的证据,将陆亦清压的死死的,翻不了身。
窦漪房见刘恒过来,便已经站起身。她款款走到刘恒面前,用王室之礼,对刘恒行了一礼,说道:“王爷难道这几年,从来没有怀疑过陆亦清吗?”
刘恒转过脸去,不想理会窦漪房的询问。“你先下去吧,本王有事对太后说,不想有外人在。”
外人这两个字,刘恒故意压的很重,他希望窦漪房认清一件事,即使陆亦清是假的窦漪房,那么窦漪房也不可能成为王妃。窦漪房如何不明白代王的意思,可她在进宫之前,已经设想了种种可能,所以她不怕刘恒的冷淡,她不需要刘恒的恩宠,她只需要整垮陆亦清,仅此而已。
窦漪房退出去之后,刘恒迫不及待地将莲子的事情告诉了薄姬,并说道:“母后试想一下,莲子受了责罚,难免心生恨意,甚至不惜在王妃的粥食中下毒,那么更何况是做出假的指证呢,”
可是薄姬根本不理会陆亦清中毒之事,她反驳道:“恒儿,你是被那女人迷住心窍了。这个窦漪房手中有多个证据证明自己是真的,本宫已经找人仔细比对过了,都是真品。你再想想,王妃进宫以后,举止言谈,哪一点儿像吕后培养出的人,整天只想着往宫外跑,像野丫头一样。而这个窦漪房,行之依礼,谈吐得当。刚才本宫试探了她一些代宫中隐秘之事,她都能说得出来。这足以说明,这个窦漪房是真的。”
薄姬滔滔不绝地向刘恒分析着窦漪房是真的的种种依据,刘恒也明白,薄姬说的很对,完全符合陆亦清和窦漪房两个人。可对于刘恒来说,他现在只想保全陆亦清,不管真假,总要先保下来再说。
于是刘恒说道:“母后此刻怎么糊涂了,假如王妃不是真的窦漪房,那不是更好?窦漪房是经过吕后训练的人,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代国的情报。现在,假如王妃是假的,那么对代国就不存在任何威胁,母后所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
薄姬听着刘恒的话,几乎差一点就要被刘恒牵制住思维。可此时的缙云姑姑悄悄在薄姬身后拉一拉她的衣服,让薄姬恍然一回神。她忙对刘恒说:“胡说,不管王妃是真是假,汉宫里出来的,都不能留。更何况,留一个假的窦漪房在宫中,岂不是要受人耻笑?”
见薄姬不肯听自己的话,刘恒只好暂且告退。他走出薄姬宫中,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到长乐宫后,他看到陆亦清已经醒了,而且坐了起来,忙过去问道:“好些了没有?”陆亦清点点头,说道:“好多了,王爷想问什么,请问吧。”
刘恒却沉默了,他不想问,也不敢问。几年前,他曾经答应陆亦清,对她永不相疑,可是此刻,他没法对陆亦清保证,自己对她一点疑虑也没有。
看到刘恒默不作声,陆亦清自己说起来:“我是陆亦清,当年被吕后封为县主住在宫里。后来我作为陪嫁,和窦漪房一起来了代宫。窦漪房突然失踪,不肯入宫为妃。我本来也想走,可是为形势所迫,不能走。阴差阳错,我成了窦漪房。”
陆亦清的坦白,让刘恒的心里好受一点。他最怕的,并不是陆亦清是假的窦漪房,而是陆亦清明明是假的,还非要告诉自己她是真的。
“成了窦漪房后,我本不想得宠,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宫,才会在宫外遇到王爷。”陆亦清的眼睛如水一般望着刘恒,刘恒从里面照见自己的影子。“我有时候会想,姻缘究竟是不是天注定,和你成亲的该是窦漪房,却成了我陆亦清。我错在,应该一开始就对你说实话。可是一开始你本就对我不够信任,我若是说了,只会引火上身。可一开始不说,后来,就再也说不出口了。我怕在王爷心里,陆亦清是一个贪图富贵的女子,是一个冒名顶替让人不齿的女子。我怕——”
她的话,被刘恒的吻堵在口中。刘恒附身在她唇上,印上了深深的一个吻。陆亦清被这吻弄的糊涂了,呆呆地看着刘恒。刘恒说道:“你怕什么呢?这些年来,我几时唤过你窦漪房,我不是一直叫你亦清吗?”
陆亦清的一颗心松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没事了,刘恒会拼了命的保全自己,不让自己受伤害。她有万分的感动,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刘恒说道:“本王的王妃,本就是在宫外认识的那个,一身男装,自称陆亦清的女子,不是吗?你何曾说谎,几年前,你自己已经报出了真实名字了啊。一个名字而已,窦漪房?不好听,本王还是喜欢亦清这个名字。”
说不出话来的陆亦清,只有用拥抱来感谢刘恒。她双臂环绕着刘恒的肩头,湿润的眼眶热热的,如同她此刻的心一样。她将头放进刘恒的胸前,听着刘恒心脏的跳动声。
“本王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刘恒的话从胸膛中传来,在陆亦清听来,如同响在天外。“本王希望,不管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再瞒着本王,要对本王完全打开自己的心。”
陆亦清点点头,她会的,有这样一个男子,如此真心的爱护自己,她不会再伤害这个男人地。
此时乳娘抱了公主过来,刘恒一手接了过来,抱在怀里。陆亦清亲了亲馆陶的小脸蛋,还好,也许刘恒一念之差,她就要和女儿天人永隔了。
乳娘笑说:“小公主的耳朵根处,有一个极小极小的胎记,王爷王妃请看,就在这儿。”
随着乳娘的手指,他们看到在馆陶的耳根处,的确有一个很小的小红点儿。陆亦清说道:“这样小,亏得乳娘心细,竟也看得见。”
乳娘忙说:“这可不是心细,女人一旦乳了孩子,那这孩子通身上下,有什么标记特点,乳娘可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她的话,让刘恒眼前一亮。刘恒把孩子交给陆亦清,说道:“你安心在长乐宫养身体,不要多想,我去办些事情。”说完,已经急匆匆地离开了。
薄姬这几日很烦恼,每次她提醒刘恒,是时候处理陆亦清的事情了,却总被刘恒以各种各样的政务推掉。她每次去正光殿,一定会看到刘恒在和朝臣们议政。她变得急躁起来,生怕已成定局的事情,再被翻盘。
而养在薄姬宫中的窦漪房,也同样急躁起来。一件事情,最好的结果是一锤定音,长久地拖下去,只会让情况朝着反方向变化。
这日,窦漪房再一次求见薄姬,希望能够将陆亦清行骗之事做实。薄姬又何尝不想呢,于是薄姬让缙云姑姑再去打探,看刘恒究竟忙完了没有。
谁知缙云姑姑刚走到殿门前,就退了过来。原来是王爷身边的宫人阿九,特意过来,请薄姬和窦漪房一同去长乐宫。看来今日要见分晓了,薄姬和窦漪房相视而笑。她们这两日也是早已形成了共识,要将陆亦清置于死地,不可放生路。
到了长乐宫,薄姬发现凌海将军,柳璞丞相都在。刘恒找来他们,意思是一起做个见证。薄姬向两位大人颔首一笑,心想,不管今天怎么样,陆亦清,你绝对跑不了了。
她这样想着,眼睛直直地逼视着陆亦清。陆亦清不卑不亢地站在那儿,和薄姬对视着,还端端地行了一礼,说道:“给太后请安。”
薄姬冷笑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请安,好,本宫收下你这份心意,等你琅珰入狱之时,本宫会看在公主的面子上,给你留个全尸。
刘恒等众人就坐之后,说道:“这几日边境不太平,本王处理政务繁忙,耽搁了这件事。今日要将此事盖章定论,以便大将军早早回到边境镇守,护我代国安宁。”
凌海抱拳说道:“王爷放心,老夫一定尽忠尽责。”他说完后,看了一眼窦漪房,窦漪房对他点点头,意思是告诉他,太后相信自己,扳倒陆亦清易如反掌。
薄姬问刘恒道:“恒儿认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王妃呢?”
刘恒走到窦漪房面前说道:“我认为这个是真的。”此言一出,薄姬等人脸上都露出得意之色。刘恒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相信这个是真的,并且去汉宫接回来一位对她非常重要的人。”
说完,他让人带进来一位中年妇人,约莫五十岁的样子,低眉顺眼。窦漪房一见此人进来,欣喜地说道:“乳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恒忙问道:“窦漪房,你认识她吗?”窦漪房上前一把拉住妇人,说道:“这是我的乳娘,我自幼被她带大地。”她又理一理乳娘的头发,口中问着乳娘好不好。
乳娘说道:“这位小姐,您认错了人。老妇是当今代国王妃的乳娘,不过和你见过一次,你怎么强认起老妇做乳娘来。”
一句话说得窦漪房如雷轰顶,她喃喃地说:“乳娘,你,你。”
乳娘走到陆亦清的面前,说道:“因为我乳育王妃娘娘有功,吕后特意赐我居住在宫中颐养天年。孩子,多年不见了,你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