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对于南丘拒绝入宫,感到很为难。他不想用自己的权利逼迫南丘入宫,可是也不想陆亦清身边没有可靠的人照看医药饭菜。正为难间,宫人来报,说大将军请求见代王。
虽然不知道凌海为什么来,可刘恒还是赶忙让人将凌海请了进来。为着微澜,他对凌海很是愧疚,何况凌海还手握兵权,掌管着边境安危。
凌海进到殿中后,刘恒问道:“听说大将军身体不适,可好些了?本王政务繁忙,又忙着操持王后的葬礼,所以没能过府探望,还望见谅。”
“王爷不必客气,凌海身体已经好多了。”凌海谢过刘恒之后,又说道:“小女福薄,不能和王爷相伴终老,老夫也是满怀悲痛。”
听着凌海心疼微澜的话,刘恒的愧疚之意更重。他问道:“不知道大将军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凌海却不急不忙,口中说道:“王爷恕罪,老夫还请了太后娘娘过来,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必须请太后娘娘来,一起商议。”
刘恒不禁有些疑惑,不知道凌海究竟想干什么。正想着,薄姬和缙云姑姑已经一前一后进了殿内。
一进来,薄姬就忙走向凌海,说道:“大将军身体怎么样了?都是本宫照顾不周,委屈了微澜那孩子。大将军有什么委屈悲痛,请冲本宫发泄出来吧。”
凌海赶紧行过一礼,说道:“太后娘娘不要这么说,是微澜那孩子没福气,老夫不会怪到太后娘娘身上的。只是——只是,微澜的死跟一个人脱不了干系,老夫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此人的事情。”
刘恒立刻皱起了眉头,心想:看来大将军是为了亦清而来,只怕又要说一些亦清的坏话。他正暗自筹谋着该如何应对时,只听到凌海将军说道:“敢问太后娘娘,王妃娘娘的名字,究竟是窦漪房,还是陆亦清?”
薄姬疑惑地说:“自然是窦漪房,怎么?大将军这是何意?”刘恒忙上前说道:“启禀母后,王妃的确有另一个名字,换做亦清,是闺名。”
“既然这样,那大将军如何得知王妃的闺名呢?”薄姬自然不肯放过关于窦漪房的任何疑问。
凌海说道:“恐怕事情不是王爷认为的那样。窦漪房是窦漪房,陆亦清是陆亦清,她们,是两个人。”
刘恒不禁问道:“大将军这是何意?本王倒有些糊涂了。”
“代王,太后娘娘,老夫今日带来一个人,二位见一见她,便知道老夫说的意思了。”说着,他拍一拍掌,示意外面的人进来。
窦漪房一身盛装走进殿内,她特意将自己装扮得极美,就是为了让太后和代王相信,自己才是真的从汉宫来的人。薄姬看到窦漪房姿容极美且气质出众,便问道:“这位姑娘,你是——?”
“臣妾窦漪房,拜见代王,拜见太后娘娘,迟了几年才得拜见,请代王和太后恕罪。”一番话说得刘恒和薄姬目瞪口呆。她是窦漪房?怎么可能?那么如今正在长乐宫,刚刚生下公主的是谁?
薄姬怒道:“大胆女子,你从什么地方来?王妃也是你可以随意自称的吗?”
窦漪房却一点也不怕,她跪在地上,坦然地说:“臣妾从汉宫来,当年,是陆亦清设计,将臣妾丢落在了代国边境,然后她顶替臣妾的名字,入宫侍奉代王。她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骗子,代王和太后,都被她骗了。”
刘恒听了,更是勃然大怒,他指着窦漪房骂道:“混账,你凭什么这样诬陷王妃。来人,给我拖下去,乱棍打出去。”
“不可以——”薄姬慌忙拦住刘恒。“王爷不可急躁,是非曲直是有定论,总要好好问清楚才是。”她转身面向窦漪房,弯下腰,用手指挑起窦漪房的下巴。认真端详了一会儿,她问道:“这位姑娘说自己是窦漪房,有什么证据吗?”
窦漪房从腰间解下吕后送她的玉佩,又拿出了当初代国送到汉宫的册书,上面写着:得承天恩,赐佳妇于臣下,刘恒拜谢,遥叩皇恩浩荡。今特送宝册金印,送予窦氏漪房,册为王妃,接回代宫,不负天恩,再拜。
这册书是当年刘恒亲自加盖了王印,送到汉宫,然后吕后又赐给了窦漪房得。当时窦漪房一心为了夏侯衍而伤心不已,所以不肯嫁给刘恒。她中途逃跑,本来也是希望借此让代国降罪,处置随从,包括陆亦清。可不曾想,倒成全了陆亦清,让她贵为王妃,受尽恩宠。
而她自己,这几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她曾经偷偷回到汉宫去见夏侯衍,却被夏侯衍告知,即使窦漪房不嫁给刘恒,即使没有陆亦清,他夏侯衍也不会爱上她。窦漪房心灰意冷,离开了汉宫。当她无意间得知,陆亦清顶替了自己的名位,如今贵为代国王妃时,她更是悔恨不已。
没想到自己的任性出逃,竟让陆亦清捡了这样大的便宜。她不甘心,凭什么自己四处流浪无依无靠,而陆亦清却可以在代国逍遥自在。她想过,不去回汉宫,将陆亦清顶替的事情说出来,并且请吕后降罪,杀了陆亦清。可是再一想,吕后何其精明,而且眼线众多,怎么可能不知道陆亦清顶替?说不定还会因为恨自己临阵逃脱,而杀了自己,那样,就更长远的成全了陆亦清。
所以窦漪房想尽办法,接近了大领军凌海。一个是为女报仇,一个是揭发陆亦清。两个人一拍即合,今天才来到宫中,决心置陆亦清于万劫不复。
薄姬和刘恒看过册书后,心中都开始反复思虑。不同的是,刘恒是认为窦漪房说谎,是大将军找了来陷害陆亦清。而薄姬也认为窦漪房是真的王妃,陆亦清冒名顶替合该处死。
想了很久以后,薄姬说道:“来人,请王妃过来。”刘恒忙拦着,说:“母后不可,王妃还未出月,此时不可见风。”
“好啊,你这么护着她。”薄姬冷笑说,“既然她千尊万贵不能过来,那本宫只好带了这些人,到长乐宫去了,也省得伤了你这宝贝王妃的玉体。”说完,她已经先走出了殿内,她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窦漪房?陆亦清?有趣,不管你是谁,今天,本宫一定让你不得翻身。
来到长乐宫,陆亦清刚刚用过早膳,宫人们收拾了桌案退下。一见薄姬等人过来了,陆亦清和无心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齐齐跪下,说着:“不知太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远迎?还是免了吧,王妃何等尊贵,别为了我这个老太婆,再伤了身子。”薄姬说话的时候,眼睛斜挑着刘恒,看得刘恒脊背发凉。
陆亦清听出薄姬话中的意思,忙说:“太后这话真是折煞臣妾了,请太后降罪。”
薄姬让了让身子,说道:“降罪?我是该降你有失远迎之罪?还是冒名顶替之罪呢?”她身后的窦漪房,露出脸来,说道:“好久不见啊陆亦清,您这王妃的位子,坐的可舒服吗?”
陆亦清看到窦漪房,赶紧站起来,指着窦漪房骂道:“是你这贱婢?你如何还有脸来这里?当年你盗走我的财物和册书离开送亲队伍,今日还敢来宫里,你想做什么?”
听到陆亦清骂窦漪房,刘恒心中一动,也忙上前骂道:“果然你是扯谎,这些东西是你偷了来的,特意来污蔑王妃。来人,还不拿下。”
身后的侍卫上前,将窦漪房的手臂反架在身后。窦漪房挣扎着说道:“代王,太后,你们不能听这个骗子的话。我有证据,可以证明她不是窦漪房,而是陆亦清。”
薄姬忙让侍卫松手,并对刘恒说:“事情还没有问清楚,你急什么?你除了这个女人,眼里还有谁?”刘恒低下头,不敢和薄姬在人前太过争执。
窦漪房说道:“太后娘娘,她是骗子。当初吕后见她父母双亡,才封她为县主,养在宫中。汉宫的人都知道的,就连陪嫁来的那些人,也知道她是假的。不信,太后可召见陪嫁来的人指认,究竟谁是真的窦漪房。”
陆亦清不由心头一紧,陪嫁来的宫人很多,保不齐就会有嘴巴不严的人。昨天她和无心商议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无心也对陪嫁来的那些人做了暗示,可是两个人也不敢确信,他们会不会绝对可靠。
薄姬将当初陪嫁来的人宣了进来,乌泱泱跪了一屋子的人。薄姬指着窦漪房,问众人,说道:“你们可认得这个人?”
众人抬起头看了看窦漪房,迟疑了一下,纷纷说道:“不认得。”
薄姬不甘心,又放重了口气,问道:“给我好好看仔细了,有一个人说谎,我就割了她的舌头。”
这时,从众人中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太后娘娘,这个人,这个人是,是,是窦漪房,汉宫送予代王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