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好就行,南丘听夫人的。”南丘抚着柳晓晓的肚子,欣慰之至。这么多年,他总算熬出了一个完整的家。
夜半,南丘的梦中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在大火中冲出来,对他喊着,南丘,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南丘拼命想看清女子的样貌,可是怎么也看不清楚。他随着女子走了很远很远,在一处山崖上,女子回过头,他看清楚了,是叶儿。他上前想去拉住叶儿,告诉她,他好想念她。可是叶儿甩开他的手,说道:你如今妻儿圆满,不必再为叶儿悬念。说着便跳下山崖,南丘情急,跟着跳了下去。
一阵极速的眩晕,南丘一下从梦中惊醒。他看着身旁睡得香甜的柳晓晓,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重新躺下。这一躺下,他的眼前不断浮现着无心的脸。叶儿,是你吗?我不会认错啊!南丘心中悲痛万分。他们曾经立下誓言,今生今世永远相守,不管多大的苦难,都不能将两人分开。
可是如今,他已经娶了柳晓晓,甚至即将成为一个父亲。如果那个女子真的是叶儿,他不能丢下她不管,可柳晓晓怎么办?当初他孤身一人来到代国,以为天地之间再没有自己的亲人了。可是温柔多情的柳晓晓闯进了他的生活,他们成亲,婚后也一直恩爱,现在,她即将为自己生下血脉相连的骨肉,他不能对不起柳晓晓。
窗外明月高悬,月光柔柔地落在床边。南丘望着这如水的月光,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人事多变,如同一场大梦,他,叶儿,柳晓晓都是那梦中人,不知道何时,能够走出这场梦,看清楚脚下的路。
被他的叹气声惊动的柳晓晓,迷迷糊糊地转过身,将手臂饶上南丘的脖颈,脸庞依偎在南丘的肩膀上。南丘感受着这一刻的柔情缱绻,心中的痛楚并没有因此而减少。相反地,他更加思念他的叶儿,曾经那个爱笑爱闹,天真烂漫的娇俏少女,叶儿。
这天是一个阴雨天,绵绵的细雨沿着房檐,像溪流一样搭下一片雨帘。陆亦清靠着窗子无聊地瞧着这雨水,她的手指轻轻敲在窗框上,哒哒,哒哒。
“看来你是非常无聊,很没有事好做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刘恒已经站在了身后。陆亦清听到刘恒的声音,虽然欣喜,可是懒懒地不肯动。她点点头说:“臣妾能做什么呢?不过是数着雨滴打发时间罢了。”
刘恒挨着她坐下,伸出手接了一捧雨水,然后淋在窗框上。他说:“小的时候,一到下雨,我在汉宫中也是百无聊赖。那时候,母后总是在窗下,教我识字念诗。我淘气,总忍不住把手伸出去,接着雨水,每次被母后看到,都要被罚多背几首诗。可总是忍不住,再接,再罚。”
陆亦清忍不住笑道:“王爷真是不长记性。”刘恒却摇摇头,说:“也有几分存心,汉宫中吕后一直防范我们母子,有时候几天都不能见一次母后,也不能学习太多,所以借着雨天,借着淘气,总能多和母后多呆一会儿,多背一些诗文。”
原来如此,陆亦清回过头认真看着刘恒的脸。他此刻正仔细观赏着外面的雨,眼神朦胧,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陆亦清索性伏在窗上,用手臂支着头看着刘恒。
刘恒感受到陆亦清的目光,一反手,将手中的雨水淋到陆亦清的脸上。陆亦清不防,脸上被淋了水,她一赌气,也伸手接了雨水,往刘恒身上淋去。
两个人像回到儿时的小孩子一样,嬉闹成一团。刘恒伸出手按住了陆亦清的手腕,身子向前一压,将陆亦清压在了身下。两个人的嬉笑声戛然而止,彼此对望着。
陆亦清红着脸,不敢轻动。刘恒呆呆地看着陆亦清,他想低头亲吻一下陆亦清,可想到之前和陆亦清约好的诺言,不能完全信任她之前,不会动她。于是他微微笑了一下,用手指揩掉陆亦清脸上的雨水,他起身并扶起了陆亦清,问道:“明天,你想怎么过?”
“明天?明天怎么了?”陆亦清有些疑惑。
刘恒笑说:“怎么?中了毒,连记性也没了?自己的生日都记不得了吗?”
陆亦清脱口而出,“明天是四月初十?我都过糊涂了,每天都不记得日子。”
“看来你真是过糊涂了,明天是四月初九,你的生日是四月初九,你忘了?”刘恒有些可笑,还会有人记错自己的生辰。
陆亦清一时语塞,她又忘了,自己如今是窦漪房,生辰自然也是她的。窦漪房比自己的生日早一天,是四月初九,而自己,是四月初十。她低下头,小声地说:“看我,一激动话都说不好了。只是,王爷怎么知道臣妾的生辰呢?”
“当初你来代国之前,汉宫曾经送过你的庚贴,上面记着你的生辰八字呢。”刘恒说着,站起来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浑身洁白的玉兔,放在陆亦清的手心。“你属兔,本王特意命人用上好的和田玉,给你打磨出一只小兔子,送给你当小玩意儿。”
这可称不得小玩意儿,玉兔周身圆润洁净,活灵活现,一看就是精工雕琢。陆亦清喜欢的不得了,拿在手上很是珍惜。她忙起身谢恩,“多谢王爷赏赐。”
刘恒皱着眉头说:“你何必多礼,本王准许你不必行宫人之礼。”陆亦清颔首微笑,心里一片暖意。
无心此时端了药过来,说道:“王妃,该吃药了。”陆亦清瞥了一眼那药,眉头深蹙,想起每次喝药后,自己胃中都要翻腾很久,舌根苦上半天。她说:“先放下吧,一会儿再喝。”
刘恒接过药碗,递到陆亦清面前。“快,一会儿凉了,会影响药性。”看陆亦清一脸不情愿地表情,他笑道:“原来是怕苦啊,本王可要治一治你这不好好吃药的毛病,来,本王亲自喂你,看你吃不吃。你若是不吃,本王可要动怒得。”
陆亦清微微翻了一下眼皮,极不情愿地接过药碗,闭着眼睛咬着牙一饮而尽。药汁如胆汁一般,奇苦无比,咽下去只觉得整个胃部都是颤抖地。她忍不住埋怨道:“这个南丘,治病方法邪性,这开的药更邪性,简直苦死了。”
刘恒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嘛,你看你这两天看起来气色好很多了,还不是南丘的功劳。”
无心接过药碗默默退下,陆亦清发现无心离开,才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南丘的名字。可是她又实在好奇,便问刘恒,知不知道南丘是什么来历。刘恒说:“他是代国丞相柳璞的女婿,当晚就是从柳璞女儿柳晓晓的府邸中找到的南丘。”
他已经娶亲了?陆亦清很是意外,倒也有些理解无心为什么装做不认识他的样子了。她叹口气,难怪无心要让自己做没有心的人,无心,就不会心痛。
刘恒看着出神的陆亦清,喊她道:“你就别为无心操心了,还是先想想眼前的事,明天究竟怎么过呢?”陆亦清回过神,摇摇头说:“算了,臣妾刚去代国,不想太耗费,王爷陪臣妾吃顿晚饭就可以了。”
“这是你来代国的第一个生日,也不能太从简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本王薄待于你呢。”刘恒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准备给陆亦清一个惊喜。
四月初九,天上还是阴郁一片,小雨淅沥。陆亦清并没有一点过生日的喜气,毕竟今天也确实和她无关。不过她还是一早就拜见了薄姬,向她请安。薄姬看到陆亦清已经身体大好,虽然走路还有一些柔弱,但是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恢复了血色。
她对陆亦清说:“这是你来宫里第一个生辰,本宫这里没什么珍宝,这红玛瑙手串送了你,权做你的生辰之礼吧。”
陆亦清从缙云姑姑手中接过红玛瑙手串,并戴在手腕上。她本就肤色嫩白,这红玛瑙一映衬,更显出肌肤胜雪。她叩谢道:“多谢太后娘娘,臣妾刚来代国,很多规矩都不清楚,如果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太后多多包涵。”
薄姬笑笑,说:“如今代王对你很是上心,本宫不包涵,岂不是不给代王面子吗?你且去吧,今日好好过生辰,不必拘礼。”
出了太后宫中后,陆亦清长出了一口气,觉得放松了不少。她对无心说:“虽说有些小雨,但是我在长乐宫闷久了,你今天陪我在这宫中好好走一走转一转好不好?”
无心担心陆亦清的身体吃不消,于是说:“王宫里倒也没太多地方可去,这样吧,离此不远,有一处清凉亭,专门避暑避雨,亭边湖中养着金鱼和红莲,我带王妃去看看吧?”
陆亦清答应着,跟着无心朝清凉亭走过去。到了这里,果然一派清新之景。小雨湿透了青石板路,湖中大大小小的水圈,随着金鱼游过,鱼尾摆动,激起一层一层小小的涟漪。随着微风,刚刚盛放的红莲轻轻摇曳,甩下颗颗雨珠落入湖中。风清凉,拂面而来,很是舒心。